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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姬恭迎鬼王殿下回冥界。”为首一女子欠身道。

说罢,她身后的阴兵阴将齐齐下跪道:“恭迎鬼王殿下回冥界。”

洛梓弈淡淡地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他们起身,侧过头望向我,似乎是有话想说。

犹豫片刻后,他移开视线,对那女子说:“你派一队人留下协助天兵善后,再派一队人收走绝阴鬼主的遗物,”说到这里,洛梓弈似乎喉间一哽,眼中微微泛起酸涩,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绝阴鬼主玄烨,为战骷髅将军而死,守护一方平安,立下大功,我要在酆都山为他立衣冠冢。”

看来洛梓弈是有心要保玄烨的声誉。

且不说此言并不属实,就单说为鬼魂立墓碑一事,都是闻所未闻。

那些阴兵阴将面面相觑,倒是那个叫晏姬的女子表现得十分冷静,像是对于洛梓弈种种离经叛道的出格举动已经习以为常了。

“麟飞,”晏姬吩咐:“你去与天兵交接一下,来的可是慕枫将军?”她问。

慕枫道:“是在下。”

晏姬略一欠身:“有劳了。”又指派道:“猿生,你去收拾绝阴鬼主的遗物。”

“殿下离开冥界多时,请立即随我启程吧。”最后她躬身对洛梓弈说道。

洛梓弈顿了顿,随即迈开脚步,走了一段又立住了,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最后终是没有回头,消失在一片绿烟白霭之中。

这时,皇甫军师并张天师上前,来感谢我们的救命之恩,还特意朝洛梓弈离开的方向拜了拜。

鹤青连忙请他们起身,说:“不必道谢,二位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在凡界受二位诸多照拂,不过既然都是有机缘之人,应当知道天机不可泄露...”

皇甫军师和张天师诚惶诚恐,连连应承:“那是自然...我等决不会与外人道。”

我问:“二位今后有何打算?”

皇甫军师道:“张天师乃是世外高人,心怀天下,学识渊博,又精于医术,能观星象卜吉凶,在我的再三邀请下,愿与我一齐北上,辅佐三皇子。”

我说:“如此倒是万民之福。”

张天师拱手道:“诸位才是功德无量,今日就此分别,贫道今后也定会为诸位祝祷,虔心供奉。”

我说:“天师若得了空,也请替我去祭拜一下齐婶。”

张天师拱手道:“贫道定不负所托。”

如此告别嘱托一番后,我与鹤青便先行回到天宫,留慕枫和南宫明在凡间。

回到天上后,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广成宫看望刑廉。

当日分宫大典,于凌霄宫云汉殿面见天帝时,我曾回禀:“当日面对魔君,若非刑廉拼尽全力相救,小仙亦不能有命活着,可能也就没有机会及时报告魔族入侵之事,他的一只手也是因为小仙才丢的,小仙不敢独占功劳,还望陛下看在他的忠义之举上,允他进遣云宫效力。”

“刑廉?”天帝问:“可是那前战神刑苍之子?”

刑廉走上前道:“回陛下,是,是的。”

众仙家一片哗然,议论纷纷,说没想到那刑苍之子已经这般大了。

“嗯...”天帝抚须点头:“好啊,你很不错,今后也要多多向善才是,可不要走上父辈的老路...”

刑廉身子一僵,连谢恩都忘了。

可惜他断了一只手,去不了遣云宫,也无法到武神宫效命,幸得广成君殿下收留,让他在宏文殿里做些杂事,天帝也命药王亲自为他治疗,只是断臂难续,药王说还得想别的法子,是以这段时日以来,刑廉始终闷闷不乐,郁郁寡欢。

与彩羽凌空,天兵巡守,琉璃宝气的武神宫不同,广成宫很安静,端庄有余却不够大气,宫中只有寥寥数位仙娥往来侍弄瑞草仙株,太液池鱼,想来这广成宫之主也定然是位超然物外,宁静淡薄的神。

“这位姐姐,可认识一位叫刑廉的仙官,”我向一仙娥询问,又补充了一句:“他是新来的。”

仙娥摇头道:“不认识。”又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我:“你是...?”

“哦,小仙乃是武神宫中的。”我说。

一连问了几个,都说不认识刑廉,我不禁疑惑,广成宫的宫人也不多啊,这么大个人,怎么会谁都没见过呢。

对了,我忽然想到,问刑廉都说不认识,那我可以找白雅洁呀,她在广成君身边侍奉多年,总不会没人认识吧。

于是我走到宏文殿,正想进去找人打听,却听到宫殿内传来瓷器砸碎的声音,我连忙朝声音的方向走去,躲在窗下探听。

“好啊,你竟敢摔坏广成君殿下最爱的飞凤白釉莲花纹开光瓶,你一个打杂的,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只见一个仙君推推搡搡,大声嚷嚷,模样凶恶。

又一仙君道:“哼,这可是天后娘娘赏赐给广成君殿下的,摆在书房里,殿下可是时时都能看到,现在砸碎了,殿下定会问起,我看你如何交代!”

“不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只是按照你们的吩咐,去给花瓶换水而已,我还没碰到花瓶,它就自己摔下来...”

原来邢廉在这儿啊。

我观此光景,不禁皱眉,怪不得当日我劝邢廉反抗欺辱,劝他参加琯考证明自己,他会如此抵触,事实证明,即使离开天神院,即使成为了箓册天官,他受到的歧视和打压也并不会变少。

“你这话什么意思,”那仙君双手叉腰,讥讽道:“难不成这花瓶长角会自己跑?”

“跟他废什么话,把他压到祁总管面前,看他如何处置。”另一仙君蛮横地抓向刑廉的断臂,却抓了个空,愣了愣,随即嘲笑道:“哦对了,我忘了你是个残废,那祁总管应该也会酌情处理,不会罚得太重吧。”说罢大笑起来。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刑廉惊慌失措道:“我什么都没做,是你们,是你们诬陷我。”

熟悉的话从又他的嘴里冒出来:“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是啊,这世上就是有很多没来由的仇怨,仅仅是因为存在,便遭人记恨。

“无冤无仇?你一个堕神之子,凭什么和我们一样在宏文殿当差?你那个叛徒爹逃走的时候,怎么没把你一起带走?莫非你不是他的种?哈哈哈哈哈。”二仙君互望一样,同时放肆地笑出声来。

“你这娘不疼爹不爱的,活着都是多余,”一仙君拿手指拼命戳刑廉:“你现在还断了一只手,你就是个废人,你问问自己有什么资格留在这里?我们广成宫不收垃圾!”

我听不下去了,缓步踱入殿中,笑靥如花:“不过就是一个新来的仙倌,两位仙君何苦动这么大怒。”

“你是谁?”仙君见有人来鄙夷地问。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广成君殿下为人和顺,恭谦有礼,品行高洁,若他知道自己宫中,有二位这样诬陷同僚,言语恐吓,行为不堪的仙倌,不知会作何反应。”

“你敢威胁我们?”兴许是见我神色轻松,说话不紧不慢,掷地有声,使得二仙君心里发怵,急忙辩解道:“诬陷他?你哪只眼睛见到我诬陷他了?打扫广成君殿下的书房,本就是他分内之事,难道这花瓶不是他打碎的?”

我笑笑,弯腰捡起墙角的一颗铜弹珠,捏在食指和拇指间捻了捻:“是吗?是他自己打碎的?”我说着,又摸了摸摆花瓶的金丝楠木架子上一处瘪堂,显然二仙君是故意让刑廉靠近宝瓶,然后以铜弹珠射花架,致使花瓶落地,然后将一切栽赃到刑廉头上。

二仙君中有一个沉不住气,见状就要来夺我手中弹珠,我侧身略退一步,躲过了,他则踉跄几步,脑袋差点撞到墙上。

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摆出要和我大干一场,不死不休的架势,这正合我意,不过得要他们先动手才行,否则我回去少不得也受罚。

“广成君殿下清净随和,亦公正严明,我还是将此物交给他,让殿下来评判吧。”我故意激他们出手。

话一出,果然引得他们来同我争抢,我闪身避了三招,摸清楚他们的路数,故意大喊一声:“二位仙君何以对我出手?好没道理!”

见我扯着嗓子一通嚷嚷,他们怕把事情闹大,更想堵我的嘴,一连送了十几招,均被我一一化解,我一个转身,张开双臂画圆,上下合一,化出水镜,二仙君一个疾步没刹住,撞入水镜,头埋在里面不停吐泡泡,手脚却在水镜外挣扎,模样十分好笑。

我戏耍他们半天,他们呛水呛得难受,咳嗽不停,越发着恼,其中一个竟抓住刑廉,以他的性命做要挟,我嗤之以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握成爪,雷力在掌心中凝结,心绪有些烦躁,只想着要如何惩治一下这些势利小人,临到头心念一转,雷电击出,只打向了对方的手。

那仙君吃痛松手,我趁机飞身上前,一脚踢开他,救下刑廉。

“何人敢在此撒野,好大的胆子!”这时一个头戴高帽,穿着对襟宽袖长衫,衣摆宽大的老倌儿进来,见状喝斥道。

“祁总管!”那俩仙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祁总管救我!”

“竟敢在这里打广成宫中的人!来人哪,把她给我拿下!”话音刚落,便有数十个天兵涌入殿中,我将刑廉护在身后,退了几步,面无惧色,张开手释放电击,巨大的灵力场呼啸而过,瞬间将冲过来的天兵放倒一排,随即拔出匕首,一个箭步上前反手一撩。

那祁总管并非等闲,至少不像之前两个那般草包,仙法一开,灵力化形,犹如万千磬钟齐鸣,听得我脑袋一炸,只想捂住耳朵,随后发现捂耳朵并没有用,只好以攻为守,阻挠他施法。

只是这术法端得厉害,只见祁总管身后现出一个巨大的金钟,左右一摆,那种震耳欲聋的声音瞬息间呼啸而来,听得我五脏六腑一颠,头疼欲裂,胃里翻江倒海,甚至有些恶心想吐。

我心叫不好,这老倌儿年纪不小,修为恐怕远在我之上,若是单纯拼灵力,我怕是要落下风。

这时,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冲破音障送入我耳中。

是三清铃。

我顿时从钟声给我带来的烦躁情绪中解脱出来,心境一片澄明。

回来之后,我立即听从鹤青的建议,走到哪儿都把三清铃带在身上,他送的匕首也不离身。

祁总管还没发现我已经破了他的仙术,仍旧沉静在施术的过程中,我向后一踩,借力冲破,指尖蓄力,嘴里念道:“明听洞慧,广修正法,昭其有无,万炁归宗,破!”

祁总管被射出的灵力击中,仓惶后退,长冠落地,长发披散,面露戾色,灵力外泄发散。

我不敢怠慢,静观其下一步动作,准备随时出手。

“住手。”恰在此时,白雅洁步入殿中。

祁总管顿时收起神通,跟变戏法儿似的。

“发生什么事了?”白雅洁问。

见宫人不说话,白雅洁又道:“祁总管,你可是广成宫里的老人了,也如此不懂规矩吗?”

那祁总管倚老卖老,哪里肯听白雅洁的训话,反呛道:“我懂不懂规矩,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置喙。”

“你们在书房打斗,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一会儿若是殿下来书房,该当如何?”白雅洁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怎么,殿下待人宽和,你们就敢欺负到他头上了?”

二仙哪里承受得起这样的罪名,吓得直哆嗦:“不敢。”

“是,是邢廉,是他打碎了殿下钟爱的花瓶,还有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是她先动手的!”

白雅洁转向我,我冷哼一声,将刚刚的见闻一一述说,对她我也没有客气:“你们广成宫便是这样对待宫人的?”

二仙不敢与我对峙,那祁总管亦自知理亏,任我发挥,没有反驳,临了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看来都是误会,是他们太冒失了。”

我轻轻扬了扬嘴角,然后又迅速收敛笑意:“原来贵宫的误会,就是强按罪名,随意打骂?”

白雅洁轻咳一声:“阿善...”

我并未就此作罢,说道:“刑廉是天帝陛下特允入天神院修行的,又是陛下和广成君亲点入宫的,和你们这些自修上界的地仙不一样,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欺辱的,若再有下次,我便只有拉着广成君到天帝陛下面前分说分说了。”

白雅洁不愿见我对广成君有轻慢之意,说道:“你们给刑廉道个歉吧。”

“你说什么?让我给他道歉?”祁总管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见邢廉畏畏缩缩,我在他身后轻轻拍了两下,给他撑腰。

“给刑廉道歉,此事在我这就算是了了,否则的话...”白雅洁冷然道。

“你们知道这位是谁吗?”见他们三个不肯道歉,白雅洁又说。

对方摇头。

白雅洁道:“这位是玄女娘娘的徒弟,出身昆仑,日前与武神殿下一起下界平定祟乱,加之报告魔军入侵一事有功,已被天帝陛下册封为觅波仙子。”

祁总管并二仙君闻言,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看来这虚名比我的雷术厉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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