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道：“这酒很不错，果然好。只是，康大人难道没有什么办法么？任凭那些吐蕃人偷袭？”
“看样子顾兄弟对美酒的要求极高。”冯俊晃了晃酒杯，忽又叹了口气道：“办法想了很多，一个有用的都没有，况且那些吐蕃人在暗，杀了人就走，找也找不到。”他压低了声音，凑上前来道：“而且城中也有吐蕃人作祟，前几日我们就有几个士兵被杀死在城中，好在凶手被我们抓住打死了。”
我微微一惊，道：“他们竟然在城中杀人！”
冯俊点点头，道：“是的，就是不知道还有多少那样的吐蕃人。”
梦寒烟说吐蕃还会攻打岷州城的，这些作祟的吐蕃人会不会是他们派来的？目的是扰乱岷州城的安宁，扰乱军心？刚想到这里，我便又觉不太可能，毕竟上次吐蕃大军可是吃了个大亏，伤亡惨重，就算要攻打岷州城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卷土重来。
旁边，冯俊道：“顾兄弟，你在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道：“这些吐蕃人却是可恶，正面打不过，竟然使出下等阴招。”嘴上这么说，我却又忍不住想起吐蕃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惨状以及桑腾那些吐蕃人的善良。
冯俊点着头，愤愤道：“谁说不是，最好别让我碰见他们，碰见了非狠狠的教训他们！”说罢，仰头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我端着酒杯放嘴边慢慢的抿着，心里莫名的五味杂陈。正喝着，旁边一处雅座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娇笑声，道：“宁大哥，你说的那个顾天可是福州铁剑派的弟子？”
听到自己的名字，我不由耳朵竖了起来，却听一个粗旷的声音道：“对对，就是铁剑派的弟子。听说他搅得正派和魔教那边两不安宁，逃出昆仑山之后便没了音讯，现在正派魔教都在找他。”
女子笑道：“他竟然如此厉害，几大掌门都耐他不何？还让他从昆仑山逃了。”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道：“何止，我听说他一身本领通天，一人硬闯神龙窟，杀的那些蛇怪无处躲藏呐。”
又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娇笑道：“哎哟，张大哥，瞧你把他说的，难不成他还能飞天入地不成？”
那姓张男子接道：“你可别不信，这是真的！我听道上的朋友说，顾天修炼了一种极厉害的西域邪术，施展开来无人可挡，厉害着嘞！”
方才那女子续道：“西域邪术再厉害能有中原正统武功厉害么？再厉害，有宁大哥床上的功夫厉害么？要真是，那小妹可真要找他切磋切磋呢。”
她的话引来七八个人哄然大笑，这雅座本来就不隔音，几个人说说笑笑毫无顾忌，说的话声音也大，全被我和冯俊听在耳中。
我被那女子最后的话说的面红耳赤，又觉可笑至极，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修炼邪术的人了，冯俊忍不住笑道：“这等杂乱之地什么事都能听说，你们江湖上的事情许许多多，在这都能听得到，光是你的事情我都已听了很多次了。顾兄弟，他们说的你的事情，当真如此么？”
我苦笑道：“半真半假吧，有些东西只要被人讹传，真真假假就难辨了。”
冯俊点着头，道：“那死亡沼泽里的长蛇怪当真恐怖么？可否与我讲一讲，听这些人说多了，我也越来越好奇。他们多半也是听说，你可是千真万确的从哪里杀出来的。”
“当然。”
我想了想，当即将死亡沼泽里鱼头怪的事情讲了一遍，冯俊听完之后，皱着眉头道：“那灵蛇真如山一般大小么？那些鱼头怪当真凶残恐怖？”
我点了点头，道：“我亲眼所见，确实凶残！”
冯俊若有所思的道：“太难以想象了，以往我也见过不少次蛊虫鬼仔，但从未听说过如此模样的，听闻此事时，我还想着能有机会见上一见呢。顾兄弟，你说死亡沼泽的瘴气十年消散一次，十年后那些怪物会不会冲出死亡沼泽？”
我本来还在小口喝着酒，听他这么一说，一时有些怔怔。
是啊，十年后，那些鱼头怪会不会冲出死亡沼泽？
死亡沼泽被人布下了阵法，鱼头怪应该不会冲出来吧？可转念一想也不是那么绝对，毕竟阵法是可以被改动的，更何况那些鱼头怪本就是被人豢养的。
见我没说话，冯俊道：“顾兄弟，你怎么了？今晚心不在焉的。”
我缓过神来道：“没什么。那些怪物应该不会冲出来吧，我从未想过这些事，也不清楚。”
“没想过就别想了，反正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说不准那时候那些怪物早就死了呢。”冯俊举着酒杯，道：“来，咱们喝咱们的，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们在酒楼里喝到深夜才离开，走的时候，酒楼里仍然热闹，冯俊告诉我这等酒楼之所以没有强制宵禁，只是因为在这里能打探到许许多多的消息，对他们找到作祟的吐蕃人大有帮助。
回到谢府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百里徒他们早已熟睡，只有守夜的伙计们还在来回巡视。
我朝我的小院慢慢走着，一路上听着草里的虫鸣声，脑子里一直想着死亡沼泽里的那群鱼头怪。
如果那些怪物真的逃出死亡沼泽，这天下恐怕要遭了秧了。虽然我对冯俊说有阵法存在，那些鱼头怪跑不出死亡沼泽，但这个理由连我自己都不怎么敢相信。
不知不觉间我已走到小院门口，甩了甩脑袋不去想那些鱼头怪，推开门走进院子，不料门刚一推开，却见酒上道人和莫鬼医正坐在石桌边不紧不慢的喝着酒，梦寒烟一身黑纱红裙背手而立，扬着脑袋闻着那桂花树的花香，她身边，江顺正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什么。
几人见我推门都纷纷朝我看来，看见梦寒烟我心头欢喜，忙跑过去抱拳道：“拜见莫前辈，酒上前辈。”酒上道人和莫鬼医都站了起来，不等他们说话，我已有些焦急般的走近梦寒烟，想要抓着她的手又不敢，强忍着心头的悸动，道：“寒烟，你们怎么来了？”
梦寒烟转头看着我，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有些生气的道：“我们不能来这里么？你这小日子过的挺不错的，这么大的别院，夜夜笙歌，又有美女相伴，舒坦死了。”
我看了看江顺，他正颇为得意的看着我，两个小眼珠提溜转个不停，我有些不悦的道：“江前辈，你又在瞎胡说了。”
江顺桀桀怪笑道：“我瞎说什么了？你最近是和静心斋走的挺近的啊，她们的女弟子什么雨池呀紫梅呀茜儿莲儿的，不天天来这里么？”
静心斋那几个女弟子每天都会来谢府一点不假，但倒也奇怪，此时她们的名字被江顺说出来，我总觉做错了天大的事一般，生怕江顺再多说几个人名，忙道：“江前辈，静心斋的弟子是因为报恩才来的！”
“报恩？”我话还没说完，梦寒烟已抢道：“报什么恩？你已经被赶出正道行伍，跟她们还有什么恩情可言？”
我狠狠瞪了江顺一眼，又看着梦寒烟柔声道：“寒烟，并非你想的那样，事情还得从月余前说起。”
怕梦寒烟误会，我赶忙将那晚静心斋遇难一事匆匆讲了一遍，讲完之后，梦寒烟脸上带着狐疑，歪头看着我道：“当真是这回事么？”
我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千真万确，不信你把百里大哥叫出来，一问便知。”
梦寒烟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手指绕着胸前的一缕长发，踱了两步又道：“既是报恩，那你又何故居身岷州城呢？这里可是边境。”
我笑了笑，道：“我知道这里是边境。”
“那你还呆在这里不快快离开，这一带可是出了名的混杂之地，乱的很。”
我摸着脑袋，有些语滞的笑道：“我知道这里混杂，但是这里也离你近，所以我就不想走了。”
话一说完，梦寒烟脸上一红，瞪着眼踩了我一脚，道：“不过还算你机灵，选了岷州守军做靠山。”
一边，酒上道人和莫鬼医却哈哈笑了起来，江顺伸着脑袋看看我又看看梦寒烟，“咦”了一声道：“你俩数年不见，怎的一见面就开始打情骂俏了？”
“姓江的！”
“江前辈。”我和梦寒烟几乎异口同声，江顺却躲开梦寒烟，站到了我身边，一脸的嬉笑，我道：“江前辈，你怎么也来了？”
江顺跳到石桌上，插着腰道：“就算是一只苍蝇飞进来也休想逃过我的耳目，何况是三个大活人。”
他又坐在石桌上，抓起酒上道人喝剩下的酒，也不嫌弃，“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又道：“不过我是没想到，竟然碰见了魔教的圣姑，嘿嘿！常听人说圣姑乃天仙下凡，是世间一等一的貌美，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也不枉我在岷州呆这么久。顾小子，你艳福不浅呦。”说着朝我眨眨眼。
莫鬼医拄着拐杖，伸着脑袋看了看江顺，怪笑道：“你这小贼，不去跟随程富海，跑到这里做甚？”
“你这般丑陋，离我远点。”江顺嘴上这么说，但仍嬉皮笑脸的，跳下石桌道：“你身上不知道有多少蛊虫蛊毒，我可不想和你说话。”
莫鬼医哼了一声，道：“你这偷鸡摸狗的贼，杏林人也不愿离你太近。”他扭头看着酒上道人，又道：“酒鬼，这厮看样子还是这么嘴贫，快杀了他，免得耽误我们办事！”
江顺闻言，马上躲到了我的身后，似乎有些惧怕酒上道人，强笑道：“你这人，刚刚你家圣姑都说莫要动手，怎到你这就要杀人了？那道人你别过来，我可打不过你，再说顾兄弟也在这哩？我可是他过命的兄弟！你要杀我，得先问问他愿不愿意！告诉你们，顾兄弟的武功现在厉害的很！”
江顺一会上蹿下跳，一会嬉笑装可怜，实在像个猴子一般，酒上道人哈哈一笑，却没理会江顺，只是看着我道：“顾小子，你什么时候跟这小贼走到一块了？”
我还没说话，江顺已开口叫道：“他现在不是正道中人，我也不是正道的人，为什么不能跟他走一块？”
“话真多！”酒上道人挥了挥右手，看似漫不经心道了句，右手猛的往前一推，平地里忽然阴风阵阵，一道漆黑掌印猛的由他掌间喷涌而出，直奔江顺。
这一幕发生的实在太快，掌印电光火石间已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但江顺身手也是不凡，掌印未到，脚下一点地面，人已窜上西边的屋顶，那掌印一击落空，直拍在西屋墙上，发出“嘭”一声响，留下一个深深的五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