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晚过后,祝煦总时不时就蹲到许深愿家楼下去。
他也不干什么,也不硬要人出来,就是碰到许深愿出门的时候就兴冲冲地堵上去,厚脸皮跟着,或是找个由头请人去吃饭。
许深愿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是真的馋那一顿饭还是怎么样。
时间糊里糊涂着步入九月,就在心摇摇晃晃,不知道要向哪倾斜的时候,祝煦却突然不再出现了。
联络的消息依旧没断,可也不多,许深愿知道他初初迈入大学,兴许是很忙的。
只是直到十一假期,他也没再出现。
直到这时候,许深愿好像才恍然冷静下来一些,好像才回想起自己当初坚定不移的态度是什么。
本来就不该接近的。
又不合适。
等到他有了自己的生活,见到更广阔的天地,就会知道究竟想要什么,就会觉得自己平平无奇了。
“想什么呢宝贝儿?”
珂郁偲一个响指把人唤回神,许深愿愣愣地看过去,转瞬便敛了眸子,说了句没事就上手挖了一勺冰粉。
很熟悉的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珂郁偲问想吃什么的时候会鬼使神差地说要吃火锅。
真是疯了。
珂郁偲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依旧不满,“哥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许深愿悠悠掀起眼皮,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了一圈。
他们坐的位置可以说非常之偏僻,非常之角落。
他也很懊恼自己这样偷偷摸摸的行径,在接收到对面源源不断涌过来的怨念后,斟酌再三还是好心敷衍,“外面太吵了。”
珂郁偲将信将疑,狭长的眼睛眯起来,隔着雾气扫量对面的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正常。
许深愿只当作感觉不到,还是心不在焉地吃着那碗冰粉,舌尖裹上熟悉的甜和凉爽,心好像都变得有些柔软。
却也只有那么片刻。
“真的?”
熟悉的声音蓦然在一片嘈杂中钻入耳朵时,身体也跟着僵硬了,嘴里的味道也变得模糊。
“真的!”女生爽朗的声音紧接着传来,青春洋溢,隐隐带着些雀跃,“你烫了肯定好看,哎我这有图片,给你看看。”
那声音又消失一段时间,隔了好半晌才偶有些清晰的字句冒出来。
“现在可流行这个了,哎你看这……”
吵吵嚷嚷中,遥遥传过来的讨论声时大时小,许深愿只能隐约听到他们似乎又谈及什么喜欢的字眼,那个女生突然发出有些揶揄的笑,很肯定地回应,“当然会喜欢啦,是不是?”
这话似乎不是冲祝煦说的,而是冲着另一个人。
只是几人的声音很快便又淹没在人声鼎沸里,过了良久才又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带出些散碎的字句,“……有事就叫我……”
“放心,你去忙吧。”
指节似乎都忘记该怎么打弯,许深愿不知道自己僵了多久,只知道这声音落下时,他过了好几秒才敢回过头茫然地向着声源处看过去。
祝煦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桌边的女生似乎是目送着他,这时候笑眯眯地收回了视线,又冲着坐在对面的另一个女生忍不住笑出声。
对面那女生身边的椅子是拉开的,想必刚刚才有人坐过。
她一只手半捂着脸,长发别在耳后,能隐隐看到露出来的脸颊红扑扑的,对于旁边人打趣的笑声似乎很是无奈又羞涩。
这段距离算不上远,隔着嘈杂的欢声笑语,也算不上近。
火锅中的汤底还在沸腾翻滚着,带起蒸腾的雾气,热乎乎地迷了眼。
真好啊,青春的懵懂,羞涩,和喜欢。
身体突然很冷。
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哥,我想回去了。”
这清凌凌的声音似乎是被火锅的热气蒸软了,不像往日里那样凉,也没什么力。
珂郁偲捞肉的手一顿,眼皮掀起时就捕捉到对面人敛起的睫毛和苍白的脸,他没说什么,应了声就收拾收拾带人离开。
直到坐上车,刚准备打火的手冷不丁被人按住,那手指有些凉,“先别走。”
“怎么了宝贝儿,吃得不舒服了?” 珂郁偲皱眉看向身边的人,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和脸颊,“带你去医院看看,小脸刷白。”
“没有。”许深愿摇摇头否认这种说法,还是重复,话音里有些无力的执拗,“先别走。”
他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只紧紧捏着手机,指尖在后壳轻轻摩挲,目光飘忽着送走一波又一波酒足饭饱的人群。
直到终于看见熟悉的身影,手下的动作蓦地凝滞,指尖缓缓抠上掌心。
那个之前羞涩半掩着脸的女生似乎是喝醉了,脚步有些踉跄,几乎整个人都挂在祝煦身上,两人看起来已经是紧紧贴在一起。
昏暗的灯光下那面容有些模糊,但也隐隐能分辨出是十分漂亮的。
三人远远地走过来,路过车边时,谈话的声音也清晰一瞬,“我晚上还有点事,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麻烦你了,照顾她一下。”
另一个尚且清醒的女生一直在旁边帮忙扶着,语气里似乎有些担忧。
“这有什么麻烦的,放心吧。”
许深愿的目光落在祝煦搭在人腰间的手,眼神逐渐失了温度。
此后几人再说些什么话,通通进不到耳朵了。
他扭过脸来,终于开口,声音里掺了些哑,“走吧哥。”
回家的路上,风从大开的窗户呼号着灌进来,扯乱了发丝,也扯坏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