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黯淡下来,路灯亮起,暑气也消散些许。
祝煦坐在小区的长椅上,附近有一盏路灯,能照亮他眼前的一片空地。
他坐在那里却几乎没什么动作,亮起的手机屏幕停留在一个聊天窗口,消息栏里清一色只有右边罗列着一溜长长短短的聊天气泡,界面显得有些空旷。
指尖向上划着,拨过去好一段距离才终于能看见左边出现两条消息。
他拨弄着那两条消息,反反复复地看,又点进对面的头像,可惜什么都没有。
过了好半天,直到又打死一只蚊子,他才退出了当前的界面,又漫无目的地点进新的软件,找到一个单独的相册,里面只有几张模糊的照片。
似乎是勾起了什么记忆,蚊子趴在小腿上吸血的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
照片里的人面孔有些模糊,但再是模糊也挡不住好看,寥寥几张照片被人扒拉来扒拉去,屏幕却倏然黑了一下。
祝煦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不知道是酒精影响了人的思考还是怎么回事,他在第一时间竟是先判断了一下这是幻觉还是手机出了问题。
许深愿站在窗边,遥遥看着楼下那人坐着一动不动,又冷不丁地猛然站起身,似乎是打电话的姿势。
同一时间,手机那端传来熟悉的声音,“喂?哥?”
楼下的人似乎抬头看上来,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明明知道底下的人根本看不见,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躲。
“嘟。”
电话挂断。
从六月的那一次通话过后,时间走过了一个关键的节点,可两人的关系似乎并没任何变化。
不咸不淡,不明不白,藕断丝连。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祝煦既没再缠着他,也没再提些有的没的。
考前缠得那样紧,过后倒一句也不说见他了,可偏偏就在他几乎以为这段关系已经有了一个结果的时候,这人却冷不丁地又出现在自己眼前。
许深愿不明白。
既不明白祝煦,也不明白自己。
手机的提示音响起,他看着屏幕顶端弹出来的消息,点进了两人的对话框,回复:【打错了】
【那你想打给谁】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哥你在干什么呢】
许深愿的视线始终没从聊天界面上移开,他静静地看着对面发来的消息,待到屏幕变暗将将要熄灭的前一瞬指尖才敲动着回过去一条:【我要休息了】
对方正在输入……
【晚安】
索然无味的谈话再次快速结束。
许深愿打眼瞧着楼下的人发了这样的消息却又重新坐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才扔了手机回到床上。
窗帘拉上,黑漆漆的,又安静,很适合睡觉。
屋内的温度客观来讲也十分舒适,可明明是开了空调,却像是头顶着暖气,燥得很。
许深愿皱眉翻了个身。
窸窸窣窣的,在不知道翻了第多少个身后才终于重新坐起来。
手机上一条消息都没有,他轻轻走到窗边,扒开一条窗帘的缝隙看下去。
楼下的人还在。
有毛病。
他甩了窗帘又腾腾回到床上,说不上自己为什么生气。
平心静气地按着自己在床上躺了十分钟,那点气依旧堵在胸口。
他自暴自弃地坐起来,趿拉上拖鞋在家里翻翻找找终于攒够了半袋垃圾,开门下楼。
许深愿把那半袋干干净净的垃圾扔进垃圾桶的时候就后悔了,他不经意瞥了一眼,瞧见那地方似乎没有人了,甚至大晚上的周边也完全没有人了。
这才闷头往家走,直觉得自己是有毛病。
结果刚到门边就一头撞进人怀里。
脑袋懵了一瞬,身子被人扶稳,他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就正撞上久违的视线,那双清亮的眼睛在昏暗的视野里显得有几分不同往日的深邃。
说不上是受到心虚还是什么样的情绪驱使,他在短暂的错愕过后没给对面人开口的机会便挣着退后了一步,先发制人,“你在这干什么?”
这冷冷的尾音落下时身子便不受控制地被人扯走。
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糊里糊涂被拉到更加昏暗隐蔽的地方。
身前的人离得很近,有些淡淡的酒气传过来,“想你了哥。”
许深愿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抖了抖,昏暗的视野里,眼睫的颤动没人发现。
他蜷了蜷手指,试着扯回自己的手臂,却被人攥得很紧。
酒的味道也悠悠飘荡过来,缠绕在鼻间,许深愿皱眉看过去,“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没喝多。”
老实巴交的语气,动作却一点也不老实。
祝煦说完就上前了一步,离人更近些,往日清朗的声音被酒精刺得沙哑,“哥,我不是高中生了。”
那呼吸扑在脸上,格外灼人,“我能不能追你了?”
这距离有些太近了,像是暧昧的夜晚,情人贴面低语。
许深愿挣着向后退,语气里有些焦躁,“放开。”
似乎是察觉到他挣动的力气有些大,生怕捏坏了那细瘦的腕子,祝煦松了力,掌心的人出溜一下就逃走。
他看不清许深愿的神情,也没听到一个答复,便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
面前的人却冷不丁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朝他喷过来。
祝煦没设防,被人精准地呲呲呲连翻喷个正着,从头到脚无一幸免。
待到再次睁开眼追上去的时候,朝思暮想的身影已经不见,只来得及看到面前被人狠狠摔上的单元门。
微风一过,熟悉的味道蓦然钻入鼻腔。
花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