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察觉到手指轻轻被人掰开的时候藤今今立时便睁开了眼，指尖在下一秒就将脱离掌心的衣角重新紧紧攥到手里。
迷蒙的眼睛对上那双黑眸时，昨夜的记忆来不及整理便散碎着撞入脑海。
不知道是残存的情绪在作怪，又或是昨夜做了什么已经记不起的噩梦，心里有些空荡荡的，让人觉得格外不踏实。
藤今今抓着那截衣服不松手，懵头懵脑地爬起来就挪着屁股往先一步起身的人旁边凑，“霁淮。”
他很怕这一夜过去两人之间的关系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转变，心里的不安让他来不及等到一个回应，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整个人已经糊里糊涂地钻进了池霁淮怀里。
“你去哪？”这声音被盖在肩窝，有些闷闷的，又因为没什么精神而显得轻飘飘的。
“去上班。”
池霁淮应了迷迷糊糊的人的问题就伸手把扒在腰间的手臂轻轻带下来，他的声音和往常无异，没什么刻意的情绪在里面。
“去上班……”藤今今本来也没用很大力气，轻而易举被人推开也没能反应过来，嘴里喃喃念叨着池霁淮的回答，手指不自觉地便爬上眼眶。
昨天哭得太久，不知道眼睛是不是肿了，眼皮有些沉沉的，他觉得难受下意识就伸手去揉，没什么章法，也没控制力道。
那只手没两下动作就被人攥着手腕拿了下来，微微肿起的眼皮被温热的指腹轻轻抚过。
“我也想去。”藤今今蓦地反应过来自己该干什么，一下坐直了身子眼巴巴地看过去，“我可以去吗？”
池霁淮敛眸看着他，顺手把被人睡得翻翻的睡衣领子整好，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再睡一会吧。”
“我醒了。”话头急火火地接着那尾音窜出来，藤今今把眼睛尽可能地睁大，借以展示出自己的清醒。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哭得那么凶眼睛却没有想象中那样难受，眼皮也肿得不厉害，眼睛轻而易举睁得大大的，确实显得有几分精神了，可却依旧没能得到回复。
眉毛苦兮兮地蹙起一点，他又一头扎过去搂上了池霁淮的脖子，出口的声音有些急，不自觉地拖起了长长的尾音，“我已经醒了，带着我去吧。”
这动作来得突然，刚睡醒的脑子还迷糊着牵连得动作也不协调，他一下扑过去身子便有些不稳，被人用手托住腰背才安定下来。
藤今今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稀里糊涂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反正不要和池霁淮分开。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过了良久，久到膝盖都有些累了，后背的手才轻轻拍了拍，“去穿衣服。”
像是生怕池霁淮反悔，藤今今应了声就手脚麻利地下床穿上了拖鞋，几乎是寸步不离贴在池霁淮身边。
池霁淮去洗漱他就跟着去洗漱。
池霁淮换衣服他就跟着换衣服。
池霁淮去健身他就……
他就去冰箱里找个冰袋敷敷眼睛。
两个人在吃过早饭后就坐上了车，屁股落在软和的座位上，车子平稳地行驶起来，困意紧跟着侵袭而来。
藤今今生怕自己半道睡着被遣送回去，只好努力地把眼睛睁得老大，在池霁淮身边坐得溜直。
所幸从家到公司的距离很近，不多久的功夫就熬到地方。
嘴里喝上了王秘书沏的热茶，手脚都暖烘烘的，却一点也没有提神醒脑。
藤今今靠在沙发边上，支头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嘴唇缓缓抿起来只留下一抹浅浅的粉色。
他本来很认真地在脑子里梳理着现在的境况，可睡眠不足的后劲太大，身子不知不觉就晃晃悠悠地窝到沙发里。
眼皮越来越沉，在彻底闭合之前瞳孔中倒映的还是池霁淮的影子。
再次睁开以后便是躺在床上了。
脑子迟钝地反应两秒后，藤今今猛地弹起来。
视线环顾一圈，确认自己在休息室里他才放下心来。
手机就放在平时最趁手的位置，屏幕亮起，时间刚过十点。
藤今今在下一秒就利索地起身，想要出去和池霁淮待在一起。
手指捏上门把手缓缓拉开一道缝隙，很快便听到外面隐隐传来的交谈声。
手下的动作顿住，他站在那里简单听了两句，听出来池霁淮是在和人说涂家的事情。
思索片刻后还是决定不要打扰他们聊正事，藤今今又蹬了鞋爬回床上去。
不知道是因为没睡好，还是昨天情绪太过激动的后遗症，脑子似乎到现在还是懵懵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堆在一起让心口堵得很。
这段时间周边陆陆续续出现一些奇怪的征兆，明明是真切地发生了但又很不稳定，总是触碰不到。
在这样令人感到迷茫的境况中，一直以来对池霁淮的所有欺骗和隐瞒也都猝不及防地被摆到灯光之下。
这样混乱的场面，偏偏系统死活都不回来。
藤今今直挺挺地横在床上，说不上是难过更多还是无措更多，又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他知道池霁淮很聪明，可也不知道池霁淮现在对于他的身份来历究竟有着怎样程度的猜测。
他不想再编造一些蹩脚的谎言去欺骗池霁淮，可解释也无从解释。
那已经是超出了正常人认知的困惑。
难道要说自己其实是穿书，说这里是一个虚假的书中世界吗？
说池霁淮其实只是一个虚构出来的人……
藤今今烦闷地把身子蜷在一起，脸也埋进被子里，驱散了脑海中的想法。
即便只是随便想想，这样的说法也让他觉得心烦意乱。
池霁淮才不是假的。
他不希望池霁淮认为他是假的，更不希望池霁淮以为自己是假的。
明明所有的事情都是真真切切发生的，每个人都是那么鲜活，心脏那样有力地跳动着，怎么会是假的呢。
他想和他说，他一定不会离开，即便离开他们两个人也不会分开。
但他不知道系统究竟为他争取到了什么，这样没有论据支撑的说法在自己心里也摇摇晃晃，根本没有足够的底气再明晃晃地拿出来说给池霁淮听。
既然不能坦诚地全盘托出，那么与其遮遮掩掩地说出那一点让人难过的可怜事实，还不如不要开口。
藤今今脑子里没别的想法了。
反正……
反正就是不要分开。
然而，藤今今制定的寸步不离计划很快就被打破了。
“今天会很忙，吃完饭就让杨目送你回去吧。”
很忙这样的说法对现在的两个人来说其实是格外微妙的。
在藤今今的心里，这两个字几乎要和“我不想见你”划上等号。
他老实巴交地站在那，心里默默思量着是应该乖乖回家还是努力争取。
“缪永逸的事马上就要有个结果，最近有个项目也需要我跟进。”
屋内很安静，藤今今被这突如其来的补充吓了一跳，抬眼看过去却发现池霁淮的目光还停留在桌面。
他把视线收回来，站在旁边垂着脑袋抠桌角，竖起耳朵听着池霁淮一项一项地讲起最近的工作安排。
“嗯……”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乖乖点了点头。
那应和的声音有些沮丧，悬停在桌面上攥着笔的指尖紧了紧，视线最终还是从一个字也看不进的文件挪到旁侧凑过来的人身上。
只是头刚偏过一点，脸侧就落下一个柔软的吻，声音也柔软。
“那你要早一点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