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将话说清楚之后, 谢只倒没有再来找过她,但两人“遇见”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除了学堂王府之外,施元音不管到哪,总是能见到他,就连书阁也会遇上,实在巧到不行。
一开始施元音只觉得是“偶然”,几次三番之后,她再想自欺欺人的话,就实在太蠢了。
十一月,立冬。
天气骤然转凉,今日有件大喜事——李尚书嫡长女与承宣使裴家次子的定亲宴。
荣氏一早叫人备好贺礼,等到时辰,便带上府中和李明月同窗的四个姑娘去了尚书府。
尚书府四扇大门敞开。
府外络绎不绝的来了不少马车,尽是与李尚书结识的达官显贵。
绿袍女使规矩整齐的排列成两行,在府门外静候,有人来便领着往厅堂去。
施元音从马车上下来时,粗略的看了看,周遭停了不少马车,其中驷马高车不少。
“今日宴席还真是热闹,明月比我们还小呢,没想到她倒是最先定亲的。”
谢婉棠说完,转头又去看师锦宜道:“说起来锦宜是我们之中最大的,如今迟迟没有定亲,心里可曾慌张?”
师锦宜莞尔道:“我不急,嫁人是大事,着急定下若是日后后悔,岂非是误了终身。”
谢婉棠眉梢微挑,“但愿如此,人啊就是怕口是心非,自我安慰。”
师锦宜脸色微变,暗暗剜了她一眼。
谢婉棠见她吃瘪,心里偷着乐,直到谢婉清朝她使了个眼色,这才收敛。
尚书府大院高而阔,沿着游廊慢慢走,处处充斥着诗情画意,十分符合文人气质。
花厅内谈笑晏晏。
施元音撩开帘子进去,男男女女或坐或站,济济一堂,各家女眷东一簇,西一丛,满室的珠光宝气。
李家和裴家的主君主母坐在上首,李明月和裴宴坐在下首,和宾客们聊得正欢。
作为宴席主角,李明月和裴宴今日皆是正红色锦氅,能看得出绸缎富贵,可穿在二人身上怎么看都觉着别扭,大抵是颜色太过沉稳成熟。
“晋阳王妃来了!”女使通报道。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来。
李家主母亲自迎上前招呼,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妇人也凑了过来,簇拥着荣氏落座。
跟随荣氏的四个姑娘是没兴趣扎根到妇女席的,转身朝屏风内的少女席走去。
李尚书作为朝中大员,赴宴的宾客在上京城皆是有头有脸,顺安侯府和虞府自然也受邀在列。
是以,施元音进女席后看到温繁荣和虞月牙之时,并未感到惊讶。
但哪怕心有准备,到了真与虞月牙同坐一席,施元音总觉着浑身不舒服,加上席间聒噪,她索性出屋四处闲逛去。
花园小径,两边是金灿灿的梧桐树。
施元音走在其中。
不多时,却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这两边长廊女使不少,施元音并未放在心上,可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施元音心中又不由自主的生了好奇。
她正要回头瞧,就见一人影突然掠来,大力撞过她的肩膀。
施元音脚下一个不稳,重重跌倒在地。
左手掌心传来刺痛,施元音抬手一看,不仅皮破了,还有几个落枝的茎刺扎进了肉中。
“哎呀,元音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走个路还能跌倒。”
施元音眉心一蹙,抬头去看,就见温繁荣和虞月牙出现在这条小径,缓步朝她走来。
施元音强撑着想要站起身,还未站直,身后突然顶来一道力,施元音再次跌坐在地。
她抬眼去看撞她的人,那女使穿着明显就是虞家的。
耳边响起一阵轻笑,虞月牙捂着大笑的嘴道:“繁荣妹妹快看呐,这人得多笨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温繁荣眉眼凉薄,虽并未像虞月牙那般大声耻笑她,但脸上的鄙夷和不屑是掩盖不住的。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记凌厉的男声忽闯进来。
众人赶紧回头去看,就见谢只出现在小径。
他今日戴了一顶白玉冠,长发高束,身上依旧是暗红色鹤纹锦袍,
“阿只哥哥?”温繁荣诧异。
虞月牙见谢只冷着一张脸,心里不由得生怵,之前趾高气昂的骄矜之色在此刻荡然无存。
谢只看都不看她们一眼,越过几人径直走向施元音,在她身侧缓缓蹲下道:“没事吧?”
施元音“没事。”
谢只不信,视线在她身上打量,很快注意到她染上血色的手掌,他捉起她的手腕,看见她掌心的伤口时,脸色顿然黑下。
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在温繁荣面前,施元音心都要跳出喉咙了,以至于没注意到谢只难看到极致的脸色。
“世子松手。”她低声道。
谢只不仅没松,反而更攥紧了几分,一双深邃的黑眸牢牢盯着她,沉声道:“你是哑巴吗施元音,受伤了也一声不吭。”
施元音脸色急得绯红,额头满是密汗,抬眼去看温繁荣和虞月牙,只见二人眼珠子都快瞪掉出来了。
“不关你事,你先放开我。”她挣扎了两下。
谢只偏偏不放手,从腰间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在伤口周围轻轻擦拭起来。
这下,不仅温繁荣和虞月牙脸色煞白,就是施元音也被他这一行为吓得花容失色。
“阿只哥哥。”温繁荣眼角微红。
谢只没搭理她,直到将施元音掌心上的血擦得差不多干净,拽住她的胳膊,不算温柔的扶着她起身。
随即转身阴沉沉地看着温繁荣和虞月牙。
“谁推的?”谢只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虞月牙脸色唰的就白了,说道:“你想干什么,她自己没长眼睛还嫩怪别人吗?”
“你推的?”谢只眸色骤然变得阴鸷。
虞月牙吓得一哆嗦,抖着嘴唇道:“什么我推的,世子是想含血喷人吗?”
谢只提步朝她走去,道:“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冤枉人,更不喜欢和装模作样的多说废话。”
虞月牙见他步步逼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你…你什么意思?”
谢只在她身前停下脚步,眸色阴鸷地勾了一下嘴角:“你说呢?”
说完,抬手就将虞月牙往后推。
一声惨叫响彻小园。
她身后是大片园中女使还未清理的带着茎刺的枯枝,哪怕初冬衣裳稍稍厚重,后背亦是不可避免的被茎刺刺了个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