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优作目送妻儿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后,才缓缓转过身,目光精准地投向靠墙而立的黑羽千影。
走廊顶光在他镜片上掠过一道微不可察的白光,将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暂时封存于一片冷静的反光之后。
“千影女士。”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沉稳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借一步说话?”
黑羽千影抬眸,对上他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时,心下一沉。
那里没有了往常作为朋友的关切,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近乎剖析的冷静与锐利的审视。
让她瞬间明白这场谈话恐怕是无法避免了。
该来的,总会来。
她看了一眼那盏依旧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大门,深吸一口气,微微颔首。
“好。”
两人寻了一间僻空的医生值班室,工藤优作反手轻轻锁上了门,确认隔墙无耳后,没有任何寒暄与铺垫,直接切入了核心。
“新一他……”工藤优作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重,“之前遭遇了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
他停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紧紧锁住黑羽千影,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
“这不是普通的案件或意外所能解释的,背后所牵扯到的力量……”目光如炬,直视着黑羽千影:“我想,这或许与你们正在面对的‘麻烦’,属于同一种性质吧?”
黑羽千影眼神微眯,脑中飞速运转。
根据木青这小子展现出来的计算机技术,就算是酒厂的野格出手,同藤川家共用一套安防系统的工藤家,后台若有异样,阿大这边不可能收不到任何消息。
而工藤优作所说的这件事,对于一个顶尖魔术师而言,虽然难度系数极高,需要周密的策划和精湛的技艺来瞒过所有监控与人眼,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实现。
这其中的蹊跷,确实更偏向于某种非常规的手段。
可若真是动物园搞的鬼,事情却又对不上号。
虽然这个组织行事诡秘,以追寻特定“魔法”物品为主,却并非什么良善之辈。
假设说因为“羽田浩司”这个案子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那么费尽周章将一个高中生侦探弄走,三天后又毫发无伤地送回来……
这种近乎“玩笑”或“警告”的行为,与他们一贯的风格大相径庭,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么明显的逻辑漏洞,以眼前这位享誉全球的推理小说家那深不见底的洞察力和逻辑思维能力,怎么可能想不到?
那么,结论就只剩下一个。
他根本不是在寻求答案或确认。
他是在抛出已知的、甚至可能经过修饰的信息作为诱饵,巧妙地编织了一个逻辑陷阱,目的就是为了套出她的话,从她的反应和可能透露的细节中,拼凑出他想要的那个关于“非常规力量”的真相。
啧……
最烦跟这类智商超高、思维缜密的推理狂打交道了。
因为你永远无法确定,在他那看似谦逊无害的“请教”或者分享“困惑”背后,究竟埋藏着多少层意图。
而你又会在他精心引导的无意识间,泄露多少至关重要的信息!
黑羽千影面上不动声色,甚至微微蹙起眉头,仿佛在认真思索他的问题。
随后将自己方才所推测的、关于魔术可能性和组织行为异常的观点,清晰而冷静地陈述了出来。
甚至,刻意回避了任何可能涉及魔法核心的词汇。
她说完,值班室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
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衬得这方寸之地愈发寂静。
工藤优作没有立刻反驳或赞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手指无意识地在身旁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那节奏稳定得令人心慌。
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力量:“您说得很有道理,从常理和逻辑上看,确实如此。”
他话锋微微一转:“但您似乎忽略了一个关键点——新一回来后,对这三天没有任何记忆。不是记忆模糊,而是彻底的、绝对的空白。这不是任何已知的催眠或药物能做到的彻底清洗。更像是……”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她的眼睛:“……某种规则层面的‘抹除’。”
“而据我所知。”工藤优作的语气加重了几分:“能触及这种层面的‘麻烦’,在这个世界上,似乎并不多见。恰好,你们正在面对的,就是其中之一。”
他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用了陈述句。
这不是试探,而是几乎确定的指控。
“我并非在寻求一个简单的答案,而是在请求一个同盟。”工藤优作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属于父亲的焦虑。
“在我还能保持理智,选择用沟通而非其他更激烈的方式去挖掘真相之前。请告诉我,我的儿子,以及视如己出的晚辈们,到底卷入了什么样的战争?”
空气仿佛凝固了。
工藤优作已经将线索牢牢地钉死在了“非常规力量”上,堵死了所有用常理搪塞的可能。
哇,真的是……
就说人不能太聪明!
木青作为白魔法的持有者,又是失联的核心人物,新一遭遇的诡异状况,十有八九与他脱不了干系。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这不仅是对知情者的威胁,也是对卷入者自身的变数。
除非木青本人亲口同意,否则她绝不会、也不能自作主张地将这致命的秘密和盘托出。
这是底线,是对同伴的尊重,更是对残酷现实的必要防备。
如今看来,工藤优作虽然掌握了些许碎片,但终究差那最关键的、确认性质的几片。
在他几乎挑明的情况下,矢口否认显得可笑且徒劳,但全盘托出又绝无可能。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黑羽千影缓缓抬起眼睫,迎上工藤优作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
她的表情管理无懈可击,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与一丝爱莫能助的歉意。
“优作先生,您所说的这种情况……‘规则层面的抹除’?”她轻轻重复了这个词,仿佛在咀嚼其不可思议的分量:“这确实远超寻常……”
她抬起眼,眼神坦诚却带着明确的界限:“对于这类无法用现有科学和逻辑解释的‘现象’,我所知确实非常有限,甚至可以说……我也不太了解,恐怕无法给您提供更确切的答案。”
她的语气温和而坚定,既没有承认与自家麻烦的关联,也没有完全否定那种超常可能性的大门,只是巧妙地将自己定位在一个“认知边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