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十三和李寿齐齐看向她。
她仔细看孟十三伤口里的毒,心里思量着要用什么驱毒术法,嘴上实言道:“我只能把毒素逼出来,剩下的伤口包扎,恰如太子殿下所言,还是要到太医院,请经验老道的太医给你包扎,方是上策。”
在东宫面前,她可不敢装大。
特别孟十三于李寿而言十分不同,万一她把毒给逼出来了,却在包扎上面不如太子殿下的意,功过相抵倒也还罢,就怕东宫一个不高兴还得牵怒于她。
临来京之前,她父亲可千叮嘱万嘱咐过她,于天子脚下,务必莫要不瞧皇权,不然纵她术法高强,皇族也有一百种法子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她惜命得很,可不想得罪大魏未来天子。
大魏河山与他国风景,她可还没全部踏遍,万不能殒命在京城之中。
“你日日在外跑,什么风浪没遇过,想来也受过伤,如何就不会包扎了?”孟十三嘟囔道,她是真不想到太医院去。
为李寿安全计,这一路直奔宫门最好。
但靠山真固执起来,她要强拗也不太好。
照她的意思,黄靖顺着她的言语应下,大车直奔宫门,李寿安全回宫,后再召太医进宫,给她的伤口简单处理一下即可,不必中间还往太医院一趟。
李寿听出了孟十三不愿往太医院包扎之意。
“当然受过伤,都是自个儿随便包扎的。”黄靖想到适合的医术术法了,松开孟十三的右手,双手结起繁复的手印,“但你这伤口,可不能让我随便包扎。”
话落的同时,一道柔光自她双手发出,落在孟十三的伤口上。
李寿还是头一遭亲眼目睹天师施术的场面,那道柔光似是月辉,又像阳光,银亮中透着浅淡的金芒,钻入孟十三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让原来伤口泛紫的边缘回红。
他看得专注,脑海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他十三岁那年,他被诱至太永殿那口水井旁,险些自投井中溺亡的那一晚。
术法之神奇,反之可见……邪祟之可怕。
孟十三斜睨了不言不语的李寿一眼,回眸正色与黄靖道:“只要毒素清干净,这寸长的伤口并不严重,随便上点儿止血的药粉,再包扎几层白布就好。”
黄靖也悄悄瞥了李寿一眼,见其还是不说话,她视线回到孟十三脸上:“你担心什么?”
“刺杀不可能只有一箭。”孟十三直言。
黄靖同意:“那你应该说服的人……不是我。”
“那不是需要你配合么。”孟十三嘀咕完,转向李寿道,“殿下,还是直接回宫吧,我这伤真不要紧。”
李寿看着她:“孤知道你是在担心孤,但孤也担心你……”
“殿下亦知当下乃是关键时刻,殿下要是有个闪失,此战再打下去,赢面便不大了。”孟十三指出今日刺杀的重点,“我为殿下挡这一箭,已然中了毒,倘若今日不是阿靖恰好也在旷广河,能及时为我把毒逼出来,纵然我能坚持到太医院,太医院也不一定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我所中之毒,判断出来了,太医院能否有解我所中之毒的解药,亦是未知之数。”
李寿面色沉了下来,箭矢不止箭尖有毒,连箭身都抹了毒,这是非要他的命不可,毒肯定不好判断,更不好解。
除却这一支已经射出来的冷箭,后面还有没有追杀,他也无法料定。
大表妹所言,无一不是在为他的安危打算,而他所担心的,却不在大表妹担心的范围之内。
黄靖还在用术法把孟十三伤口里的毒素清出来,听到这儿想到前一刻孟十三刚同她说的,她觉得这会儿她也该插插嘴:“我虽不知是什么毒,但能瞧出此毒霸道,定然非是寻常的毒,既不寻常,肯定不常见,不常见也意味着不好解,不好解的话……太医院未有现成的解药的可能性,至少有八九成。”
孟十三对黄靖此番言语甚是满意,她继续劝说:“殿下,第一支冷箭的来势便这般凶猛,那接下来一路安安全全那是最好,但若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殿下还是要以自身为重。”
李寿看着为了让他改变主意,不去太医院而是直接回宫,而苦口婆心劝说他的孟十三,目光灼灼,片刻后方缓缓点了头。
“好。”
“殿下英明。”
随后在直接回宫的路上,季宽同尘常青等人,不知在心里多感激孟十三的尽力劝说,方让他们殿下改了口,也让他们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能落下来一些。
同一时刻,更让他们意识到一个事实——孟大小姐在他们殿下心里的份量当真重得很。
明年太子妃之选,殿下必然是择定了孟大小姐,而在陛下那头,却是未必。
如此一来,殿下与陛下此对天家父子,继殿下与二皇子之后,免不得又是一场颠锋对决。
似是想到一块儿去,有着共同的烦恼,三人前后不一地都叹了口气儿。
叹完,三人互相对上眼,俱又同时沉默了下来。
他们殿下前方的道路,不管是哪个方面的,似乎都异常地坎坷。
孟十三右手心伤口的毒素正如她自己所言与黄靖断定那般,毒素不止霸道难解,且即便在被她用妖气及时封住了九成九以上的毒素,那少许的毒素渗入她的身体,在她的身体里造成的伤害,于此具人身而言,当真厉害得紧。
直至宫门外,黄靖还在用术法为她医治,她能感受到毒素的减少,也能感受到身体明显地弱了下来。
上大车之前,她只是被李寿扶着,至大车进宫门驶到东宫外面,她再下车已是毫无力气,只能让李寿横抱着进了东宫。
而这一路上,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那支冷箭之后,竟然再无刺杀。
季宽略感奇怪之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同光和常青也有此感。
随后,李寿下令召太医入宫。
在黄靖成功把孟十三伤口里的毒素尽数逼出之际,小跑进东宫的高太医气喘喘吁吁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