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都,这座曾经的冀州心脏,北地王吕布的王庭所在,此刻却被巨大的恐惧与绝望笼罩。
城头之上,“吕”字王旗依旧在风中无力地飘动,却已然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反倒像是招引灾祸的标识。
吕布的家眷,此刻尽数被困于城中。
他这一生,身边有三个女人。
原配曹氏,乃曹豹之女,联姻多于情爱,膝下并无子嗣。
第二位夫人严氏,性情温婉,为他生下了系统默认认作其女的吕玲绮,如今已年方二十,颇具其父英气。
而最后一位,也是最为吕布所钟爱的,便是那有闭月羞花之容的貂蝉。
自貂蝉入府,吕布一颗心便几乎全系于她身,与貂蝉整日耳鬓厮磨,浓情蜜意。
相比之下,曹氏与严氏,虽也是官宦之家出身,但在貂蝉那绝世容光映照下,竟被衬托得如同寻常村姑,黯淡无光。
吕布又是个性情直率、不善掩饰之人,面对曹氏与严氏时,那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疏离与嫌恶,更是深深刺痛了这两位原配夫人的心。
尤为重要的是,在灵境这个独特的世界里,历史轨迹发生了细微的偏移。
貂蝉并非如史书所载未给吕布留下子嗣,而是为他诞下了一个儿子,取名吕霸,如今已年满五岁,是吕布唯一的血脉延续。
自得此子,吕布对貂蝉更是爱若珍宝,视若心头血肉,对原配夫人那里,更是一年也难得去见上一次。
如今,北地王的全家老小——曹氏、严氏、貂蝉,以及年轻的吕玲绮和稚嫩的吕霸,全都成了这信都城中最贵重的“资产”,也成了最危险的累赘。
他们的命运,在并州军兵临城下之际,已然悬于一线。
然而,城外的并州军却并未立刻发动总攻。
那尊宛如洪荒巨神般的铁巨人,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几百步外。
冰冷的金属躯壳在夕阳余晖下反射着暗沉的光泽,空洞的“面部”仿佛在凝视着这座城池,带来无声却磅礴的压力。
并州将领杜长,在玩家首领蓝宝宝等人的簇拥下,带着数十轻骑,嘚嘚地跑到城下弓箭射程边缘勒住马匹。
杜长扬起马鞭,指向城头,运足中气高声喊道。
“城上的人听着!吕布已是阶下之囚!识时务者为俊杰!”
“只要你们愿意开城投降,献上吕布家眷,尤其是那貂蝉,我家大王宽宏大量,可免你们一死!届时,少不了你们的荣华富贵!”
“若是负隅顽抗,待我大军踏平此城,定叫尔等鸡犬不留,死无葬身之地!”
城头上,留守的主心骨陈宫,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在张杨的护卫下,冒险爬上垛口,向下望去。
随即,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
“城下将军请了!在下陈宫,陈公台!敢问我家主公吕奉先,如今身在何处?安危如何?”
“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如今胜败已分,有何条件,但请直言!”
“只要贵军能确保我家主公安全,金银财帛、粮草军械,乃至这冀州城池,我军皆愿拱手相让,只求换得主公归来!我军愿即刻退出冀州,永不回返!”
“退出冀州?哈哈哈哈!”杜长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道。
“陈公台,你莫不是吓糊涂了?如今这冀州,已是我军囊中之物,何须你们来让?尔等败军之将,有何资格谈条件?!”
蓝宝宝作为玩家,对三国人物如数家珍,此刻压低声音提醒道。
“杜将军,城上那文士就是陈宫,是吕布的头号谋士,智力超群,乃天下一流的谋士!”
“若能劝降他,其价值比一百个貂蝉还要大!”
杜长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再次抬头,语气缓和了些许,带着招揽之意。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陈公台先生!失敬!我家大王有令,先生若愿弃暗投明,归顺我并州,即刻封你为国相,位同三公!要金银,要美人,尽管开口!”
陈宫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反唇相讥:“哦?若陈某所要的,是将军项上人头,不知你家大王,可舍得给否?”
杜长脸色瞬间涨红,怒道:“你……混账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换个条件!”
陈宫深吸一口气,抛出最后的底线:“那好!我军愿献上冀州所有城池、府库钱粮、兵马名册,只求换回我主吕奉先一人!此诚意,可够?”
杜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休要做梦了!吕布乃我家大王亲手所擒,岂是区区钱粮城池所能换回?”
“明白告诉你,除了南越王韩星河亲至,谁也别想带走吕布!”
“你们速速开城投降,献出家眷,否则,城破之后,定将尔等尽数枭首!”
“那貂蝉若不自献,就等着体会什么叫千人骑、万人跨的滋味吧!”
“韩星河?!”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陈宫、匆匆赶来的貂蝉以及张杨耳边炸响!他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愕与不解。
陈宫急声追问:“杜将军!你把话说清楚!我家主公被俘,乃是与并州之争,与远在万里之外的南越王韩星河有何干系?为何指名道姓要他前来?!”
杜长冷哼一声:“此乃我家大王之命,其中缘由,我怎知晓!”
“韩星河若不来,吕布就永远别想回来!尔等休要再啰嗦,速做决断!”
这时,一直强忍恐惧的貂蝉,听到对方言语中对她的污秽威胁,又看了看紧紧依偎在自己身边、尚且不懂世事的五岁儿子吕霸,心中顿时被无边的恐慌攫住。
她再也顾不得仪态,急切地拉住陈宫的衣袖,美眸中泪光盈盈,声音带着颤抖。
“军师!军师!快想想办法啊!大王……大王他就霸儿这一点骨血,若是城破,我吕家可就……可就绝后了啊!”
“大王待我情深意重,我……我宁死也绝不能受那贼子之辱!”
“我死不足惜,只求军师,无论如何,定要保住霸儿性命!”
“将他安全带出去,交予……交予可靠之人!”
她将怀中的孩子往陈宫身边推了推,语气近乎哀求。
一旁的张杨也是面色惨然,望着城外那尊沉默的铁巨人,苦涩道。
“军师,那巨人若是攻城,以此前巨鹿、邺城之鉴,我军……绝无守住的可能!信都必破!”
陈宫眉头紧锁,目光在充满绝望的貂蝉、稚嫩的吕霸、英气却同样忧虑的吕玲绮,以及城外虎视眈眈的敌军之间飞速流转。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如同刀割。
终于,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咬牙道。
“不能再等了!集结城中所有骑兵,由诸位将军统领,护送少主、夫人以及小姐,即刻从北门突围!”
“张燕此人,出身草莽,心性难测,绝不可信!若少主落入他手,主公便再无脱困之望,只能任其拿捏!”
张杨重重点头:“军师所言极是!既然决定突围,那军师也务必一同撤离!”
“只要我军核心骨干尚存,少主无恙,主公就还有东山再起之机!”
“现在还有机会突围!若待城破,四面皆敌,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陈宫此刻也不再矫情,深知自己留在这里已无意义,沉声道,
“好!一同走!事不宜迟,速往北门!”
命令迅速下达,张杨、张绣、以及樊稠、李儒等西凉旧部,立刻行动起来,纷纷召集各自亲卫和还能指挥的骑兵。
吕布府邸内外一片忙乱,曹氏、严氏面色苍白地被扶上马车,貂蝉紧紧抱着吕霸,吕玲绮则握紧了佩剑,眉宇间既有紧张也有一丝继承自父亲的倔强。
然而,当他们簇拥着家眷车队赶往北门时,却发现情况远比想象的糟糕。
城中的百姓和未能随军撤离的玩家,看到主将家眷和精锐纷纷集结向北门,立刻意识到大祸临头,自己即将被抛弃。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也纷纷拖家带口,收拾细软,如同潮水般涌向北门,希望能跟着一起逃出生天。
片刻之间,北门内外已是人山人海,哭喊声、叫骂声、哀求声响成一片。
马车被拥挤的人群堵得寸步难行,任凭骑兵如何呵斥,也难以驱散这绝望的人潮。
偏偏就在此时,西门外,久等不见回音的杜长失去了耐心,悍然下达了进攻令!
那尊静立许久的铁巨人,眼中红光一闪,庞大的身躯猛然启动,一个看似笨拙实则迅疾的助跑,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冲向西门!
“轰隆——!!!”
又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比在巨鹿时更加狂暴!
整个西门连同大段城墙,在铁巨人那毁灭性的一脚下,如同沙堡般轰然坍塌!
烟尘冲天而起,碎石断木如雨纷飞!
“将军!军师!不好了!西门已破!敌军……敌军杀进来了!”
胡车儿浑身浴血,踉跄着跑来,声音嘶哑地汇报。
李儒那张向来阴沉的脸上,此刻也闪过一丝狠厉,他当机立断,厉声喝道。
“不能再等了!不想沦为阶下囚,任人宰割,就立刻杀出去!挡路者——死!”
他的话音未落,早已心急如焚的张济、胡车儿等西凉悍将已然挥起了屠刀!
“噗嗤!噗嗤!”
雪亮的刀光闪过,几颗挡在车队前方的百姓头颅瞬间飞起,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周围惊恐的脸上!
“挡路者死!不想死的都滚开!”
“快!让开道路!骑兵开路!”
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屠杀,让拥堵在城门口的百姓和玩家全都吓傻了。
他们没想到,这些平日里算是“自己人”的西凉军,动起手来竟如此狠辣果决,毫不留情。
在绝对的武力与血腥的威慑下,求生的欲望压过了愤怒与悲伤。
人群尖叫着,拼命向两侧挤压,一条染血的通道被强行开辟出来。
北门沉重的门闩被奋力抬起,城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
早已等候在外的并州游骑似乎没料到北门会突然打开,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冲出去!”
“保护少主和夫人!”
张绣一马当先,挺枪跃马,率先杀出城门!
身后,大队骑兵护着几辆马车,如同决堤的洪水,蜂拥而出,向着北方茫茫的原野亡命奔逃。
陈宫坐在颠簸的马车中,回头望了一眼地上那些无辜百姓的尸体,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与悲凉。
他没说话,心里很清楚,为了保住吕布的血脉和这些核心将领,为了未来可能的反击,这些牺牲,成了不得不付出的残酷代价。
貂蝉紧紧搂着怀中的吕霸,孩子的脸庞埋在她胸前,似乎被外面的喊杀声吓到了。
她绝美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神空洞地望着车外飞速掠过的景象。
她同样明白,此刻的心软,换来的将是自己和孩子的万劫不复,甚至是吕布获救希望的彻底破灭。
五岁的吕霸,是吕家未来的希望;二十岁的吕玲绮,是吕布的长女,代表着颜面。
而她们这些夫人,尤其是她自己,一旦落入贼寇出身的黑山军手中,下场可想而知。
若全家都被擒,那张燕与韩星河谈判时,必将拥有更多的筹码,可以漫天要价。
所以,信都城内那些被抛弃、甚至被屠戮的百姓……他们的命运,在此刻,已然无法顾及。
乱世的洪流中,仁慈往往是最先被舍弃的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