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煐来少清山之前尚有些将信将疑,来之后才确认,原来在有的人心里,道魔未必完全敌对,而是可以和平共处。道门的人,原来并非都戴着道貌岸然的同样面具。
李幼蕖的狡黠与机变不像正统道门教育出来的,李如松和云清友善得让人替他们着急,那位未见过面的明炎堂弟则是一腔热血赤诚,道门魔门都罕见。
还有,他们最爱的那位师父白石真人宽容得不分敌我。这些,便是少清山的组成。
临去时,明煐有些好奇地又打量了一番明炎的这两位傻兄长,这才发现两人眉宇间皆有一抹极微弱的青紫之色。她身为魔门家族子弟,对此何其熟悉!
再想起幼蕖告诉过她的当日来袭之敌是莫问渔、简之行等人,明煐心中便知,如松、云清体内深缠魔门寒毒,难怪!
这俩人年纪轻轻的,又是好人才,有点可惜了……也不知是如何想的,明煐一伸手,那朵炎意逼人的火花又亮亮灼灼地闪了出来:
“你们既然是明炎的兄长,我便帮你们一把。你们要不要跟我回穆周山?明家的火术有助于怯除寒毒。我有把握安置好你们,借助我明家之火,不敢说痊愈,但你们的腿伤与眼疾都能好转!”
她还特意提醒了一句:
“你们那妹子,李幼蕖她虽也留了朵小火种,可到底不是她自己的天生之火,又不比我们明家世代专研火术,她帮不上你们的!”
没想到对面两人却轻松拒绝了:
“多谢姑娘美意!只是,我兄弟二人生死都离不开少清山。而且,我们小九妹已为我们寻访得疗愈之方,就不劳姑娘费心了!”
这兄弟俩一个腿残一个眼瞎,说起大话来却昂首傲然,令明煐好气又好笑。要知道,她可是难得主动开口帮人,明家的好处是人人都可得的吗?这少清山的人还真是不识好歹!
可是,明家世代深信因果之说,她的火种里既是融入了那李幼蕖传回的明炎异火,明炎又成长于此地,她就要还这一段因果,不然,她的心境就没法圆满。
少清山的人固执,她便以强硬对付好了!心中想法一定,明煐忽地一个飘身,不退反进,转眼便闪至如松身前,不由分说,一手便往他腹间探去。
及至掌心按上如松丹田,明煐才惊觉对方竟然没有防备或反抗,乖乖在她掌下动也不动。
自己的身手虽好,也不至于令这李如松就毫无反抗之力吧!动手的明煐反而愣了。自己上来就探对方要害,她也看得出李如松那轮椅其实满储杀器,可是他那双自由的双手只搭在椅柄上,不曾动作分毫。
旁边那失明的云清,也不曾插手。
这诡异的情形令明煐瞪大了双眼。
袭击者满脸意外,被制者却似心有成算。
“你们就不怕我动手就杀人?”明煐掌心仍贴在如松丹田处,见对方只无可奈何地瞅着自己,终是忍不住开口相问。
如松咧着嘴歪了歪头,一幅都懒得作答的样子。
旁边的云清沉静而温和地开了口:
“明姑娘若有杀心,刚刚来时我们就能觉察到了,也不至到此时才动手。姑娘此举,应当是为了查看我与二哥的伤势。”
“你们倒是心宽!真把我当好人了!”明煐冷笑,心里却有股异样的感觉。
她手上可没少沾过所谓道门人士的鲜血,可对眼前这两个又傻又执拗的人,她竟然没有杀心,甚至还想帮他们一把。
不仅因为明炎,还有,大约是因为这俩人知道自己是明家人后,不仅没有像以前见过的那些修道者开口便骂“魔女”,反而热情坦诚地领着她游了趟山,到处介绍,恨不得将家底都掏给她看。
她就是这样的性情,你当我是魔女,我便以魔女形象相对。你们竟然当我好人,那,我不做个好人似乎还不行了。
魔门的人,也不是都心肠歹毒的,投桃报李还是懂的。
如此,明煐便细看过如松与云清的体内寒毒,虽未留下火种,但也在他二人经脉内各灌入一团烈焰,又授他二人育火用火之术,这才离去不提。
此后,如松与云清日日以此火消磨寒毒,兼之以卓荦寺秘术,辅之以各种灵药,寒毒果然日渐一日地如抽丝般缓缓消减。
抽丝虽慢,却持续不断。三四十年慢慢消磨,终于在近年见了成效,寒毒渐趋式微,根基一点点复原,经脉与丹田终于也渐渐可以自主。
经脉日益贯通后,如松终于可艰难起身,凭自己的力气从轮椅上站起来,后来更是可扶杖而行。
而云清的眼前漆黑也渐如乌云消散,透出越来越多的光亮,突有一日也终于目可视物了。
得知原委后,幼蕖大喜的同时,也深有感慨。
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兜兜转转,天道循环。
少清山收留了六哥,六哥给了她火种,她将火种又传回了明家,如今明煐又用融合后的异火帮助了二哥三哥。
“对了,说起我们伤势好转得这么快,除了小九你出了大力,明煐送了异火,还有一人不能不谢!”
如松笑嘻嘻地又道。
两位哥哥的眼神都投向祈宁之。
幼蕖下意识地也跟着看去,正看到祈宁之弯弯的嘴角和那股笃定的气度,她心中不由漫开一片惊喜,还有一有种“果然如此”的深深欣慰。
对上她的眼神,祈宁之轻轻点了下头。
瞬间,幼蕖眼底热意上涌,赶紧低头眨了眨眼。对她好,她知道。对两位哥哥能好到如此地步,她更为感动。
见她神情似有些呆呆的,三哥云清以为她意外得回不过神,赶紧也帮着助力:
“小九,宁之兄弟可真的帮了大忙!他来来去去的,帮我们做了多少事!我们也才得以安心祛毒。”
“正是正是!有人照看着真是不一样,我们这心里堵踏实得多!人家凡人养病还要图个安心呢!我跟你说啊……”
如松本来就话多,一提起祈宁之,他更是打开了话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