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鲜血,没有爆炸,守卫的存在就像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痕迹,从头到脚一寸寸消失。
他最后的表情凝固在难以置信的惊恐上,那双蕴含混沌旋涡的眼睛死死盯着陈景,直到彻底化为虚无。
远古战场突然陷入死寂。
陈景保持着挥剑的姿势,整个人如同冰封。
他的皮肤下浮现出诡异的透明纹路,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内部改造他的躯体。
赵寒光踉跄着想要上前,却被柳千机用星斗阵纹拦住。
“别碰他,”柳千机的声音沙哑得可怕,“那是道蚀……”
虚空深处突然传来锁链绷断的脆响。
陈景手中的剑尖碎片剧烈震颤,随即挣脱掌控,化作流光射向某个不可知的方向。
与此同时,三人头顶的“天穹”开始剥落,露出后面璀璨到令人窒息的……
赵寒光突然捂住双眼:“别看!那不是星辰!”
而是一道门。
不,甚至不能称之为“门”,因为它没有边界,没有形状,更像是某种概念在现实中的投影。
虚空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轻轻推开,露出其后无穷无尽的“可能”。
柳千机浑身颤抖,星斗阵纹在他眼中疯狂流转,试图解析所见之物,却只换来七窍流血。
他声音嘶哑:“那不是路……那是……”
陈景的剑尖微微颤动。
碎片消失的方向,正是那道“门”的所在。
此刻,门后的景象正在不断变化。
时而如星河倾泻,时而似混沌初开,偶尔闪过一瞬,竟是他们三人过往的片段:
赵寒光在烈焰中重生,柳千机推演周天星斗,陈景站在永耀界的桃树下,伸手接住一片凋零的花瓣。
“时间……不对……”
柳千机艰难地喘息,“它在倒流……不,是折叠……”
赵寒光死死盯着门后,净世炎在他掌心忽明忽灭。
某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什么,突然低吼一声:“老陈!那后面——”
话音未落,门后的景象骤然定格。
一片虚无。
不是黑暗,不是空荡,而是纯粹的“无”。
没有光,没有暗,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甚至连“存在”本身都被否定。
陈景的胸口,那团混沌光芒突然剧烈跳动。
“原来如此……”
他轻声呢喃,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这就是‘无’的尽头。”
守卫临死前的话忽然在耳边回响——
“你们看到的仙路是假的。”
现在,陈景终于明白了。
不是仙路虚假,而是他们所见的一切,都不过是更高层次存在的“倒影”。
就像凡人仰望星空,以为星辰永恒,却不知那光芒早已在亿万年前熄灭。
他们穷尽一生追寻的飞升,或许只是某个更宏大存在的……一缕思绪。
门后的“无”开始翻涌。
不是扩张,不是收缩,而是某种无法形容的“变化”。
陈景的剑忽然变得无比沉重,仿佛整片宇宙的重量都压在上面。
他的手臂开始崩裂,皮肤寸寸剥离,露出底下流淌着混沌光芒的骨骼。
“老陈!”
赵寒光怒吼一声,想要冲上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柳千机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声音颤抖:“别过去……那不是我们能触碰的领域……”
陈景没有回头。
他的身影正在变得模糊,仿佛随时会融入那片“无”中。
剑尖微微抬起,指向门后——
然后,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璀璨夺目的光芒。
只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在“无”的表面悄然浮现。
裂痕之后——
是光。
那道裂痕无声蔓延,陈景的身影在虚无与光明的交界处逐渐模糊。
他的骨骼、血肉、神魂,一切构成“存在”的概念都在崩解重组,仿佛被某种至高法则重新锻造。
赵寒光的怒吼凝固在喉间。
他看见陈景的衣袍化作星尘飘散,裸露的脊背上浮现出蜿蜒的道纹。
那不是任何已知的符文,而是宇宙初开时最原始的轨迹。
每一笔都蕴含着星辰生灭的重量,每一划都倒映着时光长河的流向。
“半步……仙……”
柳千机的推算罗盘砰然炸裂,七窍渗出的血珠悬浮在空中,形成诡异的星图。
他忽然明白守卫为何恐惧。
此刻的陈景正在触碰连上界都讳莫如深的禁忌。
裂痕后的光突然暴涨。
陈景向前迈出一步。
整个远古战场开始坍缩。
那些漂浮的英灵残念、折断的神兵利器、甚至赵寒光咳出的血珠。
全都朝着他的方向扭曲拉伸,如同被黑洞捕获的光线。
但更恐怖的是时空维度的异变。
柳千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手突然年轻了三千岁,皮肤退回婴孩般细腻,而右臂却急速衰老成枯骨。
“稳住道心!”
赵寒光将净世炎化作锁链捆住二人,“他现在周身三丈就是混沌海!”
陈景自己却感觉不到这些变化。
他的意识正在无限扩张,指尖触及的每一粒尘埃都在向他诉说宇宙的奥秘。
那颗永耀界桃树的种子在胸腔生根发芽,根系穿透三十三重虚天。
枝桠上悬挂的却不是果实,而是一个个初生的世界泡影。
门后的光忽然具象化成阶梯。
不是玉石雕琢的登仙台,也不是灵气凝结的虹桥,而是由纯粹法则构成的透明台阶。
每一级都倒映着不同维度的景象:
第七级上有群星熄灭又重生,第十三级流淌着时间源头的水滴,第二十一级则蜷缩着尚未诞生的未来。
陈景踏上第一阶。
寰宇震荡。
无数沉睡的古老存在同时惊醒。
某处不可知的深渊里,缠绕着九道枷锁的青铜巨棺轰然炸裂。
星海彼岸的琉璃宫殿中,正在对弈的两道身影捏碎了手中棋子。
就连上界巡天使豢养的三足金乌,都突然发出凄厉的哀鸣。
“他在改写底层道则……”
柳千机破碎的瞳孔中倒映出骇人景象。
陈景走过的台阶正在固化,而台阶两侧的宇宙像被无形之手抚平的绸缎,所有混乱的因果线突然归位。
赵寒光突然单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