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怜王老爷,历经这样一场惨无人道的蹂躏,鼻青脸肿只觉浑身上下就没一处舒坦的地方,连骨头都快散架。
欲哭无泪躺在地上,那叫一个狼狈不堪,眼里满是生无可恋。
倒是那太监总管张三千,眼见皇帝已怒气冲冲地走远,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一反刚才那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模样,大步冲过来,三两下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一跺脚,更是一脸急切,“哎哟,国公爷,咱家的活祖宗也……”
“我说您也真是的,都已经进了这典昭司大狱了,咋个还是一副驴脾气,犟得很?”
“明知这段时日,圣上为了您的事,那是憋了一肚子火,连太子殿下都被吊起来揍了好几顿,还关了禁闭,昨日才刚放出来。”
“今天就服个软,说上几句好话,这事不就过去了嘛?”
“结果呢,您还非得去刺挠两下,搞得最后,平白无故又挨上一顿揍,您说这是何苦呢?”
“也得亏圣上是打心眼里实打实地恩宠着,要换了其他人,眼下焉能还能有小命在?”
王老爷漆黑着老脸,龇牙咧嘴使劲揉着身上被踹的部位,白了他一眼,不吭声。
瞧他这话说的,好像本老爷今天服软求饶,这顿打就不用挨了似的。
张三千顿时一阵尴尬,陪着笑,“罢了罢了,既然国公爷无碍,奴婢也就放心了。”
“圣上有旨意,宣读完了,奴婢还得赶紧回宫复命。”
紧跟着,颤颤巍巍从衣袖里摸出一只仅三寸长的小木盒子,当着他的面揭开封蜡,又从里面抽出一份便旨来。
小心翼翼打开,清了清嗓子,这才高声念道。
“圣喻:吏部尚书兼太子伴读王修,虽身具经世之才,胸有安邦之念,体恤黎民,上顺朝廷……”
“然其恃才而傲,居功以骄,生性顽劣,禀行狂悖,常有无端无状之举,视国法于无物,劝诫难改,不堪大用。”
“朕深感痛心,据此,即日起革除朝中一切职务。”
“另,削其楚国公之爵,贬斥为民,以示惩戒!”
“至此!”
既然是便旨,自然便没那么多繁文缛节的引经据典,简简单单几句便已宣读完毕。
王老爷却是一下子愣住了,嘴巴张得老大,心中惊诧不已。
卧槽!这到底什么情况?不科学啊!
这圣旨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那狗皇帝无非就是说老子秉性顽劣狂悖,不服管教,所以就把本老爷给罢官免职了,就连国公的爵位也一起剥夺了。
看着还挺严重……
可关键是,这次,本老爷无天子国书无使臣节杖,擅自离境前往他国,且还迎娶了敌国女皇帝,犯下的事,那可绝对算得上把天都捅了个窟窿啊!
又因为这些年,得罪的人实在太多,引得满朝文武与皇室宗亲群起而攻,天下多少名儒学士大肆声讨,那是憋足了劲,也要踩得本老爷死无葬身之地的啊!
即便祖坟冒了青烟,老天爷开了眼,能侥幸留得一条狗命,肯定也免不了抄家流放啊!
结果谁知道,就这么轻描淡写过了?
革除官职……谁不知道,本老爷从一开始,就是打心眼里极度抗拒入朝为官的好吧?
这些年来,若不是狗皇帝步步紧逼,本老爷能混到现在这位置来?
尽管天下多少文人才子,十余载寒窗苦读,挤破脑袋那是做梦也想着能金榜高中,朝服加身,可就想不明白了,那官有什么好做的!
一年到头,也挣不上几个薪俸银子,还整天处理不完的公务卷宗,苦哈哈的累得像狗一样。
能比得上老子作为富可敌国的万通商行大东家,成天数钱数得手抽筋,小酒喝着,酱肘子啃着,太阳晒着,还有小丫鬟捶背揉肩伺候着,那般潇洒快活?
做个贪官倒是能搞钱,大把大把地捞的那种,可一个不留神,便得掉脑袋啊!
而且京城为官,皇帝眼皮子底下晃荡着,更绝对是高危职业好吧。
历史上多少大臣名臣,权倾朝野红极一时,最终惨淡收场。
本老爷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些年,先是临州判司,然后太子伴读兼吏部右侍郎,然后左侍郎代尚书衔,然后正三品吏部尚书,也还算是勤勉政务兢兢业业且政绩卓绝了吧。
特别升吏部尚书这三年,整肃全国吏治,推行官员任免司勋新制度,忙得跟牛似的,搞得经常连去凤仪阁喝酒听曲儿的时间都没了。
结果呢,还是差点把小命都玩脱了!
别的不多说,老子若不是朝廷正三品大员,不是什么国公爷,仅仅只是一个寻常商贾百姓,这次跑去庆国娶个女皇帝,能惹得如此轩然大波来,能被抓进这典昭司大牢?
至于那国公的爵位……这玩意听着看着光鲜,有封地,每月有朝廷恩赏供养,而且还不菲,不仅房宅与马车,也有朝廷严格规制,出门在外更是寻常官员见了都得行礼,看似高人一等,可说白了,也无非就是一个名号,一种身份。
他要削就削了呗,封地之类的,收回去便是呗。
反正老子万通商行所挣的钱,已经是十辈子都花不完了,也不缺封地收租那三瓜俩枣的!
而更加匪夷所思的……革掉一个正三品大员的官职,特别是削国公爵,如此大事,按理说,应当是用极其正式的圣旨,于朝堂上宣读,且还需有司礼监誊抄发送各地州府以昭告天下的……
结果这狗皇帝,居然只是用了便旨,就在这大牢里,便简简单单宣读了?
难不成,是为了给本老爷留面子?
这狗皇帝人还怪好的哩!
这也就罢了,这封旨意,通篇下来,竟对本老爷此次所犯之罪,什么擅自离境,什么迎娶庆国女皇帝涉嫌通敌叛国,只字不提。
说得那叫一个轻描淡写,就好像只因为大街上随意吐了一口痰,就被免了官削了爵一样。
又或者,这还没完,他还有什么后续动作?
大爷的……不管了,至此,好歹这条狗命,算是彻底保下来了。
哪个灾舅子说的,进了典昭司大狱,就别想竖着出去?
本老爷不就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