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听得越多，想得越多，长子承瑞的音容笑貌便情不自禁浮现在眼前。
承瑞，那是康熙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康熙如今唯一夭折的孩子，更是康熙心中永远的痛。
听着怀中之人句句不离胤祤和五阿哥，句句俱是脉脉柔情，康熙很想问她承瑞呢？
承瑞可是打从满月当日就被抱到她身边，在她膝下养了四年。
而，胤祤如今也不过也才三岁罢了，还养在李庶妃膝下，她一月到头见不到三五面，时常加起来不超两个时辰。
五阿哥更小，出生不过三日。
康熙虽明白纳喇庶妃的想法，养子抵不过亲子。
可，先不说礼法上养恩大于生恩，就说承瑞在她身边养了四年，难道就没留下丁点情谊？
康熙又回顾了一番，这才发觉纳喇庶妃上回提到承瑞已经是几月前的清明那阵子了，胤祤却被她时时记挂在心上、嘴里。
由此，康熙联想到了纳喇庶妃照顾承瑞的那些个点点滴滴、桩桩件件。
瞬间，原本因添丁进口而产生的喜意顿消，阵阵恼意、燥意袭上心头。
当初要不是看在胤祤的情份上，不舍胤祤出身遭人诟病，来日为人指摘，也落了胤祤的脸面，叫他长到懂事后同自己生分了去，纳喇庶妃以为她怠慢皇长子是不需要付出代价，不用遭受责罚的吗？
就这儿，纳喇庶妃也敢奢想自己将五阿哥留给她亲自抚养？
呵，痴心妄想。
看来，纳喇庶妃这是仗着自己生了两个皇阿哥心思偏了，人也跟着浮躁贪婪起来，不如以往安分了。
没事儿，他可以好生教教她“安分”二字如何书写。
“皇，皇上？”纳喇庶妃心中尽是骇然，下意识抬头去看康熙的表情。
此时，那楚楚动人的眼眸中已不见绻绻柔情，只剩惊慌、忐忑、不解、彷徨，不停的期许方才是她听岔了。
康熙厌恶不耐的别开头，一把将纳喇庶妃推开，起身留下“你好自为之吧”六字便拂袖而去。
一直候在外间的梁久功见康熙从内室出来，原本面上洋洋自得的喜意消失，转换上平静面目，便知道康熙这是生气了，忙谨小慎微的放松了自己的呼吸，诚惶诚恐的跟上康熙向外离去的脚步。
兰馨见状忙屈膝恭送，待梁久功也离去忙转身朝内宿快行而去，入眼便见到纳喇庶妃颓然的靠坐在床头无声痛哭，神色既慌又恐。
一瞬间，兰馨因自家小主是两个皇阿哥生母而产生的骄矜之气顿消，宛若被一盆冰水兜头淋下，浑身冰凉。
她家小主是什么性子她伺候了这般多年，自是清楚的很，若不是万岁爷说了什么要命的重话，小主定是不会如现在这般。
延禧宫院中边同命妇们拉家常，边用神识监控全场的明雪将康熙同纳喇庶妃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本就扬起的嘴角又朝后扬了扬。
纳喇庶妃之前不确定腹中孩子究竟是阿哥还是公主，倒也没有急于同康熙求情，只在康熙每回去看她时想方设法的想让康熙同未出世的五阿哥熟悉，小算盘打得明雪在长春宫都听得清楚。
而这一世因着仁孝皇后死得早的缘故，康熙也就没了一个孩子，其他孩子还好端端的，是以纳喇庶妃也就没有生出要将五阿哥送到宫外臣子家中抚养避祸的心思，反而更想要自己抚养。
许是两个皇阿哥生母的名头给了纳喇庶妃底气，纳喇庶妃自得非常，同身边近侍兰馨言说有近五成把握能求康熙应了这事儿。
明雪当时也以为这事儿很大几率是能成的，毕竟生了两个皇阿哥，给纳喇庶妃留一个小的虽不合祖宗礼法，但却也不算多大的事儿。
康熙合祖宗礼法的事儿多了去了，再多一桩也不算什么，反正又不是长子。
如今看来，却是出了意外。
明雪也没意料到，康熙竟会突然说起承瑞这孩子。
想来，这个早夭的长子在康熙心里痕迹不浅，年底祭奠的时候得把承瑞的份例往上涨涨。
说起来马佳庶妃这个生母还是挺称职的，死忌和清明等年节，马佳庶妃都会偷偷摸摸的找个角落烧纸钱，平常往生经书更是没少抄写。
对于马佳庶妃私底下的那些小动作，明雪全看在眼里，虽不合宫规，但看康熙和太皇太后都没有制止，明雪便也只作不知。
对了，前世历史上康熙和荣妃马佳氏的荣宪公主好像是康熙十二年五月初出生的。
而这一世，马佳庶妃已经被康熙冷落了大半年，这几个月也没有宣马佳庶妃侍寝，想来荣宪公主是要被蝴蝶掉了。
既然已经蝴蝶掉了一个，那么马佳庶妃的长华、长生、老三胤祉是不是也会被蝴蝶掉？
就在明雪胡思乱想之际，神识里那道正在往乾清宫移动的明黄色身影引起了明雪的注意。
或许，还真不一定。
马佳庶妃或许要时来运转了。
真真是世事无常啊。
若叫纳喇庶妃知道自己同马佳庶妃之间的因果羁绊能给对方带去这般大好处，恐怕得气到殴血吧。
赵宅
明雪照旧上午便尽快将绝大部分宫务处理妥当，下去借口午睡出宫。
“老爷您回来了。”
林管家听门房来报主家回来了，忙过来见礼。
“嗯，家里还好吗？夫人呢？”
“回老爷，家中一切都好，请您放心，具体事宜老奴已经列成单子放在您的书房里了。”
“夫人在正院儿，这会儿许是在看书。”
“峻涛（高琪琪的十岁幼弟）呢，近来可还乖巧，可有认真念书？”
因着纳喇庶妃生产和洗三礼等事儿，明雪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出宫了。
“老爷宽心，俊涛少爷再是用功不过，先生都赞不绝口呢。”
明雪满意颔首，又问道：“弘毅书院的事儿如何了？”
“曾老爷给了回信，说是书院需要先考验一番，不过基本上都是能够录取的。”
“嗯，我记得库里好像还有几坛子梅花醉吧？取一台出来收拾好，待峻涛成功入学，我定要同老曾喝两杯。”
“是，老奴记下了。”
“行了，你下去吧，我去看看夫人。”说着，明雪出了书房朝后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