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那位,身量不算魁梧,甚至可以说清瘦,个头也就在一米七五左右,夹在一群东北大汉里,活像根麻杆儿。可偏偏这麻杆儿的身材,还配上了一副叫人过目难忘的容貌!
脑袋形状怪模怪样,远瞧着倒像个饱满的土豆,凑近了细看,才发现那额头窄得可怜,几乎缩成一团,而本该圆润的下巴却异常宽厚,撑得脸颊鼓鼓囊囊,一笑起来,那下巴都快抵到脖子了。
这般奇异的正三角脑袋,在人群里堪称独一份,别说在东北这疙瘩,怕是放眼全国也找不出第二个。别人家的三角脑袋,那都是倒三角,大多是上宽下窄,额头开阔,下巴尖细,透着几分精明干练;这位倒好,额头恨不得窄成一条缝,下巴却宽得能放个茶盘,怎么看怎么透着股憨态,偏偏眼神里又藏着几分狡黠,属实是隔路得让人印象深刻。
就冲这稀罕的长相,陈阳一眼便认出了他——正是古林省藏古轩的掌柜,江湖人称“三角程”的程国力。这外号可不是白叫的,当年他初出茅庐时,就凭这张独一无二的脑袋,在圈子里迅速打响了名气,见过他的人,至今一提起来,还得先笑上两声,再感慨一句:“嘿,程三角那也是名人!”
目光掠过程三角,陈阳转向他身后的两位。其中一位,中等身材,面容周正,虽然不如程三角那般滑稽,却也让人难以忽视。这位正是有道古玩的潘晓庆潘老板,圈子里有名的“笑面虎”,表面上总是笑眯眯的,下手却稳准狠,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至于另一位,相貌平平无奇,既不如程三角滑稽,也不似潘晓庆那样自带气场,属于那种扔进人堆里就能消失不见的类型。陈阳端详片刻,脑海中依旧一片空白,这人对他而言,完全陌生,没有任何印象。
陈阳见他们跟自己打招呼,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陈阳右手轻抚胸口,左手握拳在后,标准的江湖抱拳礼,一边朝着三人走去,一边朗声说道:“三位老板,辛苦辛苦!能在这偏僻之地遇到熟人,真是缘分啊!”
三人见陈阳这般客气,心中暗喜,连忙也站直了身子,齐刷刷地抱拳回礼。
程国力那张三角脸上堆满了笑容:“陈老板辛苦,您能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潘晓庆也赶紧接话:“是啊是啊,陈老板这边请,这边请!我们正愁没个懂行的人聊天呢!”
第三个人虽然陈阳不认识,但也跟着附和:“陈老板您坐!”
陈阳在炕沿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方大海和劳衫在旁边靠墙站着。
刚坐定,程国力就迫不及待地问:“陈老板,您这次是专门为了那件事来的吧?”
陈阳笑而不语,只是抓起了一把瓜子,默默嗑着。潘晓庆见状,压低声音说:“听说这次的货可不一般,都是亮货。”
陈阳点点头:“确实听到些风声,不过具体如何,还得亲眼看看才知道。”
正聊着,外面传来脚步声,赵德推门进来了。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陈阳,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快步走了过来。
“哟,陈老板!”赵德脸上带着惊喜,“没想到您也来!”一边说着,他一边在陈阳身边坐下,好奇地打量着陈阳,“陈老板,您也玩这路数的物件?”
陈阳听了这话,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他慢悠悠地看了看赵德,然后又扫视了一圈在座的各位,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赵老板,您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
“咱们都是做古董生意的,古董这行当讲究什么?”他停顿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炕面,“只认货,不认人!”
“你甭管什么青铜器还是瓷器,不管是字画还是玉器,只要是真货好货,那就值得玩。您们能玩,我凭什么不能玩?难道还有什么门槛不成?”
程老板听到陈阳这番话,眉头微微一挑,眼神变得有些深邃。他仔细打量了陈阳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缓缓开口:“陈老板说得在理,不过…”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应该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吧?”
这话一出,屋里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方大海正在墙边嗑瓜子,听到程老板这么问,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悄悄用眼角瞟了程老板一眼,心想这家伙问这个干什么?难道是想试探陈阳?
劳衫则一脸平静,咔嚓咔嚓不停地磕瓜子,一边吃还一边吧嗒着嘴,给方大海气的,你tm松鼠呀!
陈阳感受到了程老板话中的试探意味,但他并没有显出任何慌张。他抬头看了一眼程国力,那双眼睛清澈如水,看不出任何波澜。
然后他慢条斯理地从桌上抓起一颗花生,熟练地剥开外壳,将花生仁扔进嘴里,细细品味着那淡淡的咸香。咀嚼了几下后,他才默默点点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嗯,我还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说完这句话,陈阳的目光慢慢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眼神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过啊,”他继续说道,“之前倒是听说过你们古林有这么个地方,传说中的'宝地'、但说实话,一直也没听说出过什么特别亮眼的货色。大多都是些寻常物件,真正的精品好像不多见。”
说到这里,陈阳忽然向几人招招手,示意大家都凑过来一些。
众人见状,不由自主地身体前倾,形成了一个小圈子。
陈阳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不过这次嘛,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
“听说这边有大货要出手,这消息不光在咱们省内传开了,连隔壁两个省的古董圈子里都传遍了。京城那边也有人在打听,甚至连南方的一些大买家都派人过来探风声。”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我最近手头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这不就想着过来看看热闹。毕竟这种机会可不多见,万一真的有什么好东西呢?”
陈阳说完,又扫视了一圈众人,最后目光落在程老板身上,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说,你们古林省这次动静闹得可是不小啊!”
“看来这次的货确实不简单。不知道诸位老板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可以透露一下?”
陈阳话音落下,几位老板对视了一眼,程国力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赵德的手不自觉地紧握了一下,潘晓庆则故作镇定地咳嗽了一声。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随后几人纷纷低头抓了一把瓜子,开始慌张地磕起来,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却再也没人开口说话。
陈阳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了几人一眼,心里开始默默琢磨起来。妈的,这几个老狐狸怎么突然都哑巴了?刚才还聊得热火朝天的,自己一提到大货的事,怎么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
他皱着眉头想道:艹,不会是自己说错话了吧?可转念一想,应该没有啊,自己这不什么都没说么,就是提了一句听说有大货的消息,难道说消息有错误?还是说…这几个家伙在瞒着什么?
陈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注意到程国力磕瓜子的动作明显有些僵硬,赵德更是连瓜子皮都忘了吐,潘晓庆虽然看起来最镇定,但那频繁眨眼的小动作可瞒不过他这个老江湖。
看到这几位老板都在那里默默磕着瓜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陈阳心中的怀疑更加强烈了。他也伸手抓了一把瓜子,一边慢条斯理地磕着,一边用余光观察几人的神色变化。
陈阳心里冷笑一声,这帮老狐狸还想跟我装蒜?随后他冷冷撇了一下嘴,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喂喂喂,我说你们不地道了!”
他突然伸手一指程国力,语调变得尖锐起来:“程老板,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吧?”
“去年夏天,你放在汉海、加德的那件明代玉观音,是不是都没拍出去?流拍了两次,你当时愁得直抓头发,是不是?”
“最后是不是我的万隆,秋拍时候一次就给你成功拍出去了?而且价格还不低,从底价五万直接拍到了十五万万,你当时还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拉着我的手说感谢我呢!”
一边说着,陈阳一边白了程国力一眼,语气变得更加犀利:“现在有好物件了,怕我抢你的生意,是不是?程老板,你这可就不厚道了!”
“赵老板!”陈阳突然转向赵德,手中的瓜子直接扔向了他,“你手里那几件嘉庆年的青花瓷器,你自己扪心自问,是不是也是我们万隆帮你拍出去的?”
“当时市场行情不好,价格确实低了一些,只拍了十万,但我是不是没要你一分钱的中间费用?连百分之三的手续费我都给你免了!”
陈阳的声音越来越大,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赵老板,我陈阳够不够意思?现在你给我什么态度?装哑巴是吧?”
“潘老板,你最不地道!”陈阳猛地转身,狠狠瞪了潘晓庆一眼,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火,“你那幅仿清代王鉴的《秋山红叶图》,今年三月我在夜场大观春拍上,硬是给你以三倍的价格拍出去了!”
“一件仿品,拍卖价格二十四万!你当时激动在我店里怎么跟说的?”
“怎么着,以后不求我了是吧?”
“还有......”说着,陈阳一指旁边那位中年人,眨巴了几下眼睛,故意拖长了声调,“哟,这位我还真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