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席间那尴尬的气氛,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陈阳和方大海心头,方大海和陈阳草草扒拉了几口便从关部家告辞出来。方大海嘴里还残留着勉强咽下的几片鱼肉滋味,可那鱼刺似的紧张感却扎得他胃疼——他这顿饭吃得心惊肉跳,冷汗就没停过,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又惹恼了岳母大人。
四合院外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方大海回头瞄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大门,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像是想赶紧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陈阳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察觉到方大海的异样也没开口,只是沉默地陪着他快步走着。方大海的岳母那张冷冰冰的脸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对比之下,陈阳这小子竟得了不少好脸色——这让他心里更不是滋味,像是喝了坛陈年老醋,酸溜溜的。
四合院门口的石狮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威严,方大海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想借着抽烟喘口气,却发现烟盒早被自己捏的扁扁的了。陈阳在旁边递给方大海一根香烟,两人点燃香烟并肩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晚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更添几分萧瑟。
四合院大门重新关上,岳母压低声音的嘟囔:“瞧这德行,真不知道晓娜怎么看上他了……一根筋,四六不懂!”
而关部则坐在旁边,缓缓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特供香烟,动作优雅而沉稳,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带着某种威严。他用打火机点燃了香烟,火苗在昏黄的灯光下跳跃着,映照着他那张经历了无数风雨的脸庞。
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从鼻孔中流出,在空气中形成淡淡的青烟。关部的目光透过烟雾看向自己的老伴,那双饱含岁月沧桑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轻轻摆摆手,这个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行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不也是咱们的姑爷?”
关部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这么多年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让他深知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该用什么语气。此刻面对老伴的抱怨,他选择了一种既不失威严又带着些许无奈的语调。
停顿了几秒钟,关部又深深吸了一口烟,烟草的香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他似乎在通过这种方式来平复内心的情绪。
然后,他缓缓开口继续说道:“你还想让晓娜离婚,重新再找个人呀?”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反问意味,同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他太了解自己的老伴了,知道她心中的那些小九九,也知道她对女儿的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但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直白,需要点到为止。
说着这话的时候,关部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微的苦笑,这笑容中包含着太多的无奈和复杂。他想起了女儿小时候的模样,那个乖巧听话的小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主见了?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听父母的话了?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它能改变一切,包括人心。
“那样的话,咱们关家还不够丢人的呢!”关部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担忧和不满。
这句话说得很重,因为他深知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面子比什么都重要。一个高级干部的女儿如果离婚再嫁,会成为多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会给关家的声誉带来多大的影响?这些都是他不得不考虑的现实问题。
关夫人听了丈夫的话,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她狠狠地瞪了关部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那你说咋办?”关夫人的声音有些尖锐,带着明显的质问意味。
她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关部长,那眼神中既有期待,又有不满,“反正我把话放在这里,不能让晓娜在江城那小破城市待一辈子,那可是咱们的亲闺女!”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要在那个偏远的小城市过一辈子,她就感到心如刀绞。她可是关家的千金小姐,怎么能屈就于一个小小的警察?怎么能在那种地方虚度光阴?
关部听完老伴的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雾在他面前缭绕,似乎也在为他的思绪增添一层迷雾。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呵呵一笑,这笑声中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同时也透露出一丝不寒而栗的冷意。
关部轻轻吐了一口烟,烟雾从他的嘴角溢出,在空气中慢慢散开,就像他心中的计划一样,看似随意,实则精心布局。
“怎么办?”他重复着老伴的问题,声音中带着一种玩味的语气,“那还不好办吗?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这句话说得很轻松,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越是这种轻松的语调,往往意味着越严重的后果。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早就学会了如何运用自己手中的权力。
“咱们在上面打打边鼓,”关部说着,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冷峻,嘴角浮现出一丝微微的冷笑,这笑容让人看了不寒而栗,“下面的人就得当成大事来办!”
他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仿佛已经看透了整个局势,看透了所有人的命运。这就是权力的魅力,也是权力的可怕之处。一个电话,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前途命运。
最后,他慢慢地说出了那句让人胆寒的话:“他方大海不是不想去经侦么?那就让他连这套警服都穿不上!在脱掉警服和去做经侦这两个选择上,我倒要看看他怎么选!”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的语气异常平静,但是每个字都像是重锤一样敲在人心上。
这就是上位者的威严,这就是权力的力量。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包括一个人的命运。
晚饭的余温还在空气中弥漫,屋内的灯光昏黄而柔和。关部两口子正对着茶几上的茶杯大眼瞪小眼,一个算计着方大海的前程,另一个盘算着怎么让女儿的日子过得体面些。
忽然,内室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那种刻意放轻却依然透着沉缓的声音,关老出来了。
关老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像是每一步都踏在了某种看不见的尺子上。他走到客厅中央,停住脚步,目光扫过儿子儿媳,最终落在关部身上。
“行了,这事先到此为止吧。”关老的声音缓慢而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突如其来的打断让关部和妻子同时一愣。关部老婆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情愿,随即飞快地瞟了一眼丈夫,似乎在等他拿主意。
“爸!”关部老婆忍不住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和急切,“我们这不也是为了晓娜好么?您老是最疼晓娜的了,就看着她这么在外面受罪?”
关老没立刻接话,只是慢悠悠地走到一把红木椅子旁,缓缓坐下。他抬手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椅子的扶手。
“哼哼!”关老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声音不高,却让人心头一紧。
他抬眼扫过关部两口子,眼神里带着几分讥诮,“正因为我最头疼晓娜,我也最了解这个孙女。”
关老的目光在儿子儿媳脸上来回扫视,眼神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锐利,仿佛要将他们的心思一层层剥开。
“当时晓娜就是因为看不惯,京圈这些事才离开京城的。”关老的声音低沉,一字一句都像是砸在地板上,“你们现在这么做,让晓娜知道了,以她的脾气,能恨你们一辈子,这辈子她都不会回来了。”
关部老婆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反驳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关部则微微皱眉,目光闪烁了几下,像是在飞快地权衡利弊。
他试探性地开口:“爸,我们就点一句两句,全靠下面人自己猜测去办,晓娜不会知道吧?”
关老的目光猛地转向关部,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和嘲讽。
“不会?”关老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丝自嘲,“人家大海干的好好的,你们那亲家又是江城一把手,突然今天出了这个事,明天出那个事,各种事情接踵而至,凭晓娜的聪明,你觉得她会想不到么?”
关部听完,眉头紧锁,宛如一座小山横亘在他的面庞之上,他开始在脑海中飞速地演算起来。
凭自己那宝贝疙瘩的女儿的冰雪聪明,要是真有人在背后动了什么手脚,恐怕瞒不过她的眼睛,这丫头的心思细腻着呢,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而且,更让他头疼的是,要是真被晓娜知道了,老丈人给自己姑爷使绊子,那还不得翻了天?这可不是小事。想到这里,关部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看到了晓娜怒发冲冠的样子,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凭自己姑娘那倔强的性格,那是眼里揉不得沙子,说不定真能做出那种一辈子都不踏入京城半步的事情来,到时候,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可就真的成了罪人了。
想到这里,关部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他感到一阵阵的头大。
“爸,事情要是真像您说的这样,那可就有些难办了。”关部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他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关老听了,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一缕阳光,温暖而又神秘,他缓缓地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在酝酿着什么高深的策略。
“也好办,大海不是一直都对刑侦工作情有独钟么?”
“那就顺水推舟,让他以刑侦干警的身份,风风光光地进京,也好让他一偿夙愿。”关老慢条斯理地说道,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关部老婆听到关老这么说,顿时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她焦急地拍了一下大腿,脸上写满了不情愿,“爸,刑侦方面可不是咱们家的强项啊!”
“这要是运作起来,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大海能够转到经济方面,那才是咱们关家的优势所在,到时候,我们也能更好地帮衬他,为他铺平道路。”
“呵呵,”关老淡淡地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不屑,仿佛对关部老婆的想法嗤之以鼻,“宋家不是有个儿子,现在就在江东省负责主抓这方面的工作么?你们难道忘了吗?”
关部老婆听到这里,微微撇了一下嘴,脸上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爸,您的意思是,想让宋老出手帮咱们家?”
“可是,咱们和宋老他们……”,说着,关部老婆将左右手的食指分别对在了一起,做了一个互相排斥的手势,“不是一个派系的人,向来都有些合不来吧?”
“我可不是想让他们帮咱们。”关老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你们好好想想,宋开元为什么要把自己那个宝贝儿子放到地方上去?难道他就不想让儿子早日回到京城,也好在膝下承欢吗?”
关部听到这里,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一丝精光从眼底闪过,“爸,我懂了!您的意思是说,宋开元也是在下一盘大棋,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他的儿子名正言顺回到京城的理由!”
关老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懂了,那就赶紧按照我说的去办吧!记住,这件事情要办得漂亮,要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最重要的是,不能操之过急,要抓住每个恰当的时机!”说完,关老便拄着拐杖,缓缓地起身,转身向着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