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道：“上次孙先生说什么有教无类，反正我看出来了，他虽然教书不太行，这秀才也虚得狠，可这小子做人行啊。”
说着，他还不忘继续给宋瓷安排任务，“哎，对了，瓷丫头你明天早上去折点香椿，要最嫩的。
“这玩意儿也就最近几天好吃了，孙先生怕是没吃过这么新鲜的。还有记得去抓傻狍子，孙先生最喜欢吃蘑菇炖狍子了。”
李玉轮无言以对，他甚至没法子和人解释，孙先生是正儿八经的状元出身。
没法和老爷子说清楚，孔子的地位有多超然。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孙先生会做人，京中那些官员都说孙行文不会做人。
李玉轮脑子晕晕乎乎的，现在就连他也开始怀疑孔子的话了。
若是天下父母都如季赵氏那般，这个孝字从何说起？朝廷遵从孝道治国，难不成也是愚民之术？
少年脑中念头一闪而过，咂了咂嘴，问道：“爷爷，明天早上吃啥？”
在秦家村久了，他说话也带着几分乡音，粗糙的，直白的言语在唇齿间打转，说出口便莫名心中畅快。用不着考虑旁人听了会不会多想，会不会鄙夷，甚至连语气都不必留意，没人会觉得他故意找茬，只会听他究竟说了什么。
脱离了虚伪与客套，回归了交流本质。
“天气热了，咱还有腊肉，滚个腊肉粥？再吃一顿香椿炒鸡蛋。”
老大夫三言两语将明日早饭安排好，又看了眼吐着舌头的老虎崽子，见宋瓷还在撸毛，满脸痛惜之色。
傻了呦，闺女傻了呦。
明天绝对要找俩小孩在季赵氏坟头拉屎！
宋瓷可不知道自家便宜爹还有这种奇怪想法，发觉小老虎生命体征平稳后，连忙喊季南山和自己一起，把小老虎抬进她的房间。
季南山人小，力气却大，天生巨力，是这个家里力气最大的。
【不愧是反派，天赋异禀】统子毫不吝啬夸奖。
宋瓷觉得这话怪怪的，见季南山蹲在地上用撸猫的手法撸小老虎，又觉得这很合理。
她家崽子，就应该撸这种猫。
“儿啊，这只老虎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西伯利亚金渐层，猫科的。”
季南山抬头，油灯照亮他清澈愚蠢的双眸。
“娘西伯利亚是啥？金渐层是啥？老虎也是猫吗？”
“额……这是小老虎另外一种叫法，怎么能说老虎不是猫呢？”宋瓷发现这个问题根本解释不清楚，她没法子解释‘西伯利亚’，只能勉强解释金渐层。
“崽啊，猫有很多种花色，明天你去问孙先生，孙先生肯定知道。”
季南山连连点头：“先生什么都知道，先生很厉害哒！”
【宿主，你这叫祸水东引，这不道德！】
谁能扛得住人类幼崽的十万个为什么呢？最近季南山仿佛到了生长发育的某个阶段，总有十万个为什么。
宋瓷表示，她有些遭不住，看来以后说话要严谨。
一觉睡到天蒙蒙亮，宋瓷睁眼就看到后窗开着，钻进来一只比水盆还大的毛茸茸脑袋。
“嗷呜~”
虎姐脑袋卡在窗户夹缝里，它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没有硬闯，不然这窗户就废了。
宋瓷连忙把窗户打开，虎姐立刻跳进来，落地轻巧如猫。
大猫叼走小老虎身上盖着的薄被，用鼻尖触了触幼崽的额头。小老虎睁开眼，细若蚊声般应了一声。
母老虎见状立刻冲出房间，进到院子里，一跃跳过低矮院墙，没了踪影。
正在院子里洗脸的李玉轮呆若木鸡，手里的布巾落地，久久不能回神。
他看到了什么？
宋瓷从房间里出来，迅速洗了一把脸，背起竹筐，拿着镰刀往外走。
“干娘，您有没有看到奇奇怪怪的东西？”李玉轮揉着眼睛问。
“什么奇怪东西？”宋瓷满脸困惑，而后恍然大悟，“你是说小老虎它娘？叫虎姐，你要认识一下吗？”
“不了，不了。”
李玉轮背后满是冷汗，见宋瓷面色如常，越发觉得干娘异于常人。
“干娘，我去掰香椿吧。”李玉轮笃定，正如神异故事中的那样，山精鬼怪与人的缘分很浅，他想要在有限的时间里，享受片刻母子温情。
“你会爬树？”宋瓷把竹筐递过去。
李玉轮：“……”君子六艺里面，可没爬树这一项，他不会。
村子里的香椿树不多，唯独村长家屋外的一棵格外高耸，宋瓷带着李玉轮去了村长家门口，攀着树干就开始往上爬。
李玉轮站在树下，瞠目结舌。
片刻后，宋瓷跳下树，将装满的竹筐递给他。
“拿回去吧，我上山一趟。”
“干娘不先吃早饭吗？”李玉轮惊道。
“你先回去做饭，我去去就来。”
李玉轮这辈子都想不明白，干娘是怎么做到早饭还没做好，她已经拖着一头傻狍子回来的。
村子外面，母老虎躲在的石头后面，偷偷摸摸看着来来往往的村人。趁人不注意，把一头比它身形大一圈的僵硬老虎，努力拖到众人的必经之路，而后掉头就跑。
秦二狗今天偷懒，吃了早饭慢悠悠在村里溜达，刚要溜达第二圈，才绕到大槐树下面，就见地上趴着一个黑黄相间的大家伙。
他一个激灵，一蹦三尺高，忙不迭往回跑。
“村长，村长，又有老虎！咱们是捅了老虎老巢了！！！”
村长还在收拾农具，闻言心下一惊，忙不迭提着砍刀往外走。
“看看去！”
这一番闹腾，引起了不少村人的注意。
片刻后，一百多号人围着早就断了气的老虎啧啧称奇。秦二狗胆子最大，凑过去仔细查看。
“是个公的，啧啧，还挺大。村长，虎鞭能吃吗？”
村长凑过去看，也是啧啧称奇。
“去喊秦老过来，老虎浑身都是宝啊！”虎皮，虎骨，虎鞭……全都是好东西。
村长已经开始琢磨用这笔钱修祠堂，要大的。听说大家族都有戏台子，别的地方有，秦家村也要有！
老大夫被人架着抬过来，气得想打人，看到硬挺的老虎尸体，也是吓了一跳。
仔细查看半晌，恍然大悟道：“我知道老虎崽子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咋来的？”一百多双求知欲满满的眼睛，全都盯着老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