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对江慕提出这种要求，之前的周津，后来的池栾，都对他说过一样的话。
可他能毫不留情地报复那两个人，却无法这么对心理医生。
“其他治疗办法呢？”江慕想也不想地问道。
他不可能让林烟离开他身边。
林烟在心理医生提出那个建议时，第一反应就是江慕不可能答应，结果果然是这样。
心理医生见江慕面色不虞，也不好再重复一次。
他只能无奈道：“那就喝药吧，然后隔段时间找我谈一次。只不过这样治标不治本，江先生如果再屡次逼她的话，病情加重是必然的。”
心理医生希望江慕做个承诺，说不会再逼林烟。
可江慕听了以后，只是微微颔首表示知晓，并未做任何承诺。
等送走心理医生后，江慕蹙眉问林烟，“你都对医生说了些什么？”
“他问什么，我说什么。”
所以这些年林烟身上都发生了什么，心理医生一清二楚。
江慕面色沉了沉，“别对着医生胡说八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想治病，首先就得说实话。”林烟嘲弄道：“如果你怕我对医生乱说，就别再给我找医生了。”
她也不想剖开自己的伤口给别人看，好像在对别人摇尾乞怜。
江慕目光晃了下，没接她的话。李助理送来晚餐后，他看着林烟吃完，然后便离开了。
刘青一直在外面守着，他一走，她便来了，面上尽是不敢置信跟愤怒。
“师父，他什么都知道，还让杨医生别告诉别人。就是怕别人知道后，江太太名声变坏……他根本没有要给你澄清的意思！”
林烟一直只是猜，江慕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拆穿周语嫣。
不过以前只是猜，现在却坐实了。
他明知道周语嫣做了什么事情，却还是护着她，任由她往她身上泼脏水，还帮着她欺负她。
他是因为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心里有些内疚，才找医生给她治疗吗？
真可笑啊。
“师父，你怎么不说话啊？”
刘青有些急切地道：“走，我跟你去见副院长，他以前是你大学导师。我们跟他说明情况，他肯定会帮你的！”
林烟摇摇头，“谢谢你好意，不过不用了。”
如果副院长帮得了她，当时就不会任由她被赶出医院了。
副院长以前总吹嘘她是个多好的学生，所以她被赶出医院时，连带着副院长都被诟病。
刘青实在看不惯她这个态度，“你就是太懦弱了，才会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
说罢，气呼呼离开，林烟喊都没喊住。
不过当天晚上，林烟便从苏平夏口中得知，医院有个几去国外深造的名额，刘青跟杨医生是其中之二。
“江氏集团出钱资助的，这件事通知得很突然，而且航班安排得很紧凑，像是巴不得把几个人赶紧送走。”
苏平夏越想越觉得这件事过于不对劲，“江少总不至于无缘无故做这些……跟你有关？”
林烟看着输液管里的药顺着她的血管流进去，愣了好一会儿才道：“瞳瞳的事是杨医生做的，我的学生刘青知道这件事，想要闹大，给我澄清。”
所以江慕便用最快的速度把她们送了出去，以免真相暴露，坏了周语嫣的名声。
他对周语嫣有多袒护，对她就有多残忍。
他总是想要周语嫣好好的，却丝毫不考虑她的境遇有多糟糕……
苏平夏愤怒得面色涨红，可无能为力。
半晌后，她用力抱了抱林烟，一字一顿道：“你要好好活着，等迟医生回来，他会帮你的！”
“可是池栾知道我‘心甘情愿’跟着江慕，不是很讨厌我吗？”
怎么还会帮她呢？
林烟有些茫然。
可苏平夏没有替她解惑，管殇今天值班，她看到他，蹦蹦跳跳跟了过去。
外面响起管殇嫌恶的声音，“我说我有女朋友了，让你别再缠着我，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可我过几天就是你未婚妻了呀。”
“我不可能娶我不喜欢的人，你死心吧，订婚宴我不会参加的。你如果不嫌丢人，那你就继续。”
“管殇，他们没跟你说，你失忆了，你以前的女朋友是我吗？”
“以前是以前，我只知道我现在喜欢的是嘉嘉，而且我没有嘉嘉，我也不会喜欢上你这种性格的人。如果我失忆前没跟你说过分手，那我现在郑重说一次……”
声音渐渐地远了。
林烟不知道苏平夏的坚持是不是正确的，她只知道，一段感情里，付出真心的那个总是会输得更惨。
比如……她。
嘟——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刘青：师父，对不起。我父母经营的小公司，经不起折腾，他们跪在地上求我，让我别得罪江少……我真得没有办法。
林烟不想她因为这个有心结，主动给她打过去电话。
刘青过了很久才接，哭得很狼狈，“对不起，师父……我……对不起……可我爸妈跪在地上求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心疼他们……对不起……”
“没关系，不怪你，这是我自己命里的劫。”
林烟明明心里比谁都难过，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安慰她。
“刘青，不要学我做个烂好人，没好报的。也不要刀子嘴豆腐心，帮了别人就让别人知道。”
她其实有些失望的，刘青没能帮到她……她觉得自己这点隐秘的小心思很龌龊。
可更多的是庆幸，刘青没坚持下去，也不必因为帮她而倒霉。
刘青抽噎的声音更大了，“我之前误会你，现在不帮你，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呢？你……你是知道现在对我更好，让我更内疚，对我来说更折磨吗？”
“……到外面好好学习。”
林烟最后叮嘱一声，挂了电话。
她关心刘青，不是为了让后者更内疚。
只是她如今被江慕跟周语嫣肆意践踏人格，很多时候觉得自己是个灾星、废物。
而在刘青这里，她至少有点价值，让她觉得……自己像个人。
……
林烟又失眠了，身体疼，难受，睡不着。
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是周津空荡荡骨灰罐、漫无边际的海水，还有江慕冷漠的质问，“那你怎么还没死呢？”
林烟大喘着睁开眼，瞳瞳刚死后发生的那些事如潮水一般淹没她，耳畔只剩下江慕那些刺骨的恶语——
“你害死了瞳瞳，就该以命抵命！”
“怎么死的就是瞳瞳，不是你呢？”
“喜欢当医生是吗？就冲你对语嫣做的这些，我让你这辈子都做不了医生！”
江慕扔了她的工作证，把她的“事迹”传得人尽皆知，还告诉所有医院，不准再任用她。
不论她走到哪儿，都是旁人的嫌弃“就是这个医生”“她怎么这么恶毒啊”……
林烟再做不了医生，她那些锦旗也被从办公室扔出来，烧为灰烬。
而这之后，江慕又用乐乐的安慰逼迫她，在瞳瞳的灵堂上披麻戴孝，像只狗一样地挂着牌子，不断高喊着羞辱自己的话……
林烟以为经历这么多事，这些她已经快要遗忘了。
可一旦想起来时，仍旧如刚刚发生，心脏就像是被烙铁放下烙印，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化为焦黑。
江慕这么对她，不过就因为他以为她害了周语嫣和瞳瞳而已。
而现在他知道真相了，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而是仓促把那些作恶的人和作证的人一起弄到国外……哈，他对周语嫣和她怎么就如此不同？
他的爱情就这般高贵，足以践踏她的尊严和她哥的性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