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顺着黄金矩阵的纹路蜿蜒流淌,在结界中央交织成一片流动的光晕。
我望着孙春绮腰间悬着的青白仙剑,剑柄上的龙纹在暗光中吞吐着幽蓝白光。
那是铁冠道门中也极其稀少的极品飞剑。
孙春绮在门内最多算三代弟子。
但仅凭她剑修的身份。
二代弟子中怕也没几个人能是她的对手。
\"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是布下了这个封印和我说话,我现在一定砍你。\"
她指尖划过矩阵边缘,鎏金符文突然亮起,映得她眉梢的朱砂痣妖异如血。
\"仙门的手段太多了,很多,你在这世上说了什么话,都能庙算出来,所以如果你在外面。毫无遮拦的和我说这话,我只会第一时间杀你来向宗门表达忠心。\"
我倚着斑驳的石土墙壁,指尖摩挲着手中腾蛟剑的冰冷。
\"知道,\"刘醒非扯动嘴角,故意让笑容带上几分漫不经心:\"所以我才布下了这黄金矩阵,和你说话。\"
孙春绮突然低笑出声,月光顺着她束发的银冠倾泻而下,将那张冷艳的面容镀上一层霜色:\"黄金矩阵,上古人类的秘法。\"
她足尖轻点,踩着符文轨迹旋身而立,广袖拂过之处,阵眼突然迸发出细碎的金芒。
\"可惜,强大虽强,却没脑子一样,最终只存在于过去,没有现在和未来了。\"
\"没想到你一个修仙的,竟然也知道的这么多。\"
我不动声色地握紧剑柄。
她知道的,未免太多了一些。
孙春绮的笑意瞬间凝固,青白剑突然出鞘三寸,剑气将地面割裂出蛛网般的裂纹:\"我承认你知道一些事,但很多事你终究是不明白不知道的,仙门的最早,是由一尊上古神魔建立起来的,它所致力的,是培养超越人才,在它的年代,黄金人类只是人道之一而已,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结界外传来隐隐雷鸣,像是某种强大力量正在突破禁制。
这是冥冥之力。
是有人在庙算,在算刘醒非。
不,也许不止是刘醒非,还有孙春绮。
没人能那么巧合的算刘醒非。
反倒是出门在外的孙春绮,有可能被宗门一直在监视着。
当刘醒非的黄金矩阵罩住了她。
联系断开。
有人急了,就立刻预言调查。
这不,那无形中的冥冥之力,这不就显现出来了。
我看着这灰隐隐的力量,游丝一般,往我的黄金矩阵结界里面扎。
好在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我扬起下巴,故意用挑衅的目光迎上她的目光:\"怎么样,说了这么多,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干。你要是不愿意就算。到时,我倒想看看,仙门法宝砸下来是个什么光景。\"
这话并非全是虚张声势。
仙门大宝,那是好催动的。
就算能行,这一击之下所产生的业力,我不信没人顾忌这个。
沉默在结界中发酵,孙春绮的剑尖开始发烫,烫得我颈间皮肤生出细密的血珠。
就在我以为她要动手时,她却突然撤剑收势,眼中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赞赏:\"坦白说,你胆子挺大。\"
她抬手抚过阵眼,符文再次流转起来。
在她身后勾勒出一幅上古神魔图。
我望着她眼中燃起的兴味,知道这场赌局,我至少赢了第一步。结界外的雷鸣愈发清晰,而我们的交易,才刚刚开始。
山风掠过断崖,将刘醒非的青衫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云雾深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佩剑,忽然淡然一笑。
那笑容里藏着经年累月的蛰伏,曾经在各派夹缝中低头求生的日子如潮水般涌来,如今修为已至化境,掌心凝聚的灵力足以开山断岳,他又怎会甘愿永远做缩头之辈?
\"若是只求长生与强大。\"
刘醒非垂眸凝视掌心流转的幽蓝火焰,声音带着三分冷意。
\"早在百年前我便能化身邪神,以万千生灵血肉为祭,一步步登上神坛。可那又如何?不过是成为另一种囚徒罢了。\"
他猛地挥袖,火焰如游龙般窜向天际,在夜幕中炸开璀璨的星火。
\"我苦修至今,不过是想在这天地间活得肆意些,而不是沦为力量的傀儡。\"
孙春绮倚着古松,玉手轻叩树干,发出清越声响。
这位相识有年的老友微微颔首,眉间却凝着化不开的愁绪:\"但是不行。\"
她望着洞天方向,眼中泛起无奈的苦涩。
\"真正的仙家洞天,有大阵时刻守护,在大阵的阵眼处镇压的终极法宝更是天道所钟。你若想掀翻这棋盘,除非破阵夺宝——可那法宝经无数岁月淬炼,受万千修士香火加持,早已与洞天融为一体。\"
刘醒非沉默良久,衣摆下的腾蛟剑突然发出嗡鸣。
他当然明白孙春绮未说出口的话。
洞天之主本就站在修行界顶端,若再借法宝与大阵之力,便如同立于不败之地。
寻常修士即便能勉强与之单打独斗,面对天罗地网般的守护结界,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所以说,不是不能杀,只是难如登天。\"
刘醒非屈指弹在剑柄上,剑身震颤出龙吟般的清响。
他想起曾在古籍中见过的记载,上古时期那些妄图颠覆洞天的修士,无一不是在大阵绞杀下形神俱灭,连一丝残魂都未曾留下。
孙春绮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古图,图上用朱砂勾勒着复杂的阵纹:\"这是洞天的阵法防御图。你看这星斗璇玑阵,十二道主脉对应十二星辰,每道脉眼都有半步大乘级别的强者镇守。更可怕的是——\"
她指尖点在图中某处。\"此处隐藏的终极大阵,一旦发动,方圆千里内的灵气都会化作杀人利刃。\"
刘醒非俯身细看,目光突然一顿:\"等等,这阵眼之间的排布......似乎有个七日轮转的间隙。\"
他眼中亮起锐利的光。
\"若能在特定时辰破掉外围三道阵眼,或许能扰乱大阵的运转节奏。\"
\"谈何容易!\"
孙春绮将古图收了起来。
\"且不说如何避开镇守修士,就算侥幸破阵,那终极法宝一旦苏醒,其威能足以湮灭整个洞天世界。\"
她忽然沉默,盯着刘醒非眼中跃动的火焰,语气软了几分。
\"我的处境,你倒也猜出了几分。若非如此,加上此事还有一线生机,我何苦与你说这些?\"
暮色渐浓,喀巴山上不知哪只鸡精发出了鸡鸣。
刘醒非缓缓拔出腾蛟剑,剑身映出他坚毅的面容。
明知前路是九死一生,他却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总要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算粉身碎骨,我也想试试,这被天道桎梏的棋局,究竟能不能被掀翻。你把你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吧。\"
暮色漫过山影浮青,将孙春绮鬓边的珍珠步摇染成琥珀色。
她指尖摩挲着飞剑边缘,忽然轻笑出声,那抹笑意像春水漫过青石,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韵味:“怎么会没办法呢,其实,是有一个办法的,只是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做到。”
刘醒非摆摆手,另手收起了掌中长剑。
长剑骤然消失,在空中发出空气的清鸣。
刘醒非淡淡一笑。
“你说。”
孙春绮的声音裹着夜色飘来:“好,你既然如此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在大云朝末年,有一个无双猛将,他有着天下第一的武力,一身实力,可以说天下无敌。”
刘醒非望着她被月光勾勒的剪影,忽然想起史书里记载的那段烽火岁月。
残卷泛黄的字迹里,似乎还能听见马蹄踏碎山河的声响。
“你说的是大云末年的天下第一刀,关山岳大将军,世俗人称关一刀。”
他屈指轻弹。
于微暗中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细响。
“据说——他杀人大多只用一刀,武功通天。”
孙春绮转过身时,眼尾的红晕染得愈发艳丽。
她莲步轻移,裙裾扫过满地月白,指尖突然凌空虚画,似有寒芒闪过:“不错,正是此人。”
话音未落,她忽而掩唇而笑,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狡黠。
“关山岳之出世,世人皆赞其勇。但是,很多人搞错了。”
“搞错了什么?”
刘醒非倾身向前,那是古之大将,历史名人,这样的人,他还是有些兴趣的。
孙春绮袖中滑出一柄银簪,在烛火下划出冷冽弧线:“关山岳的武器,其实不是刀,而是铖。”
这根银簪正是一长细长细铖的模样。
“很多人无法挡他第一击的真正原因便在于此。”
刘醒非瞳孔骤缩。
记忆里那些关于关一刀的描述突然变得荒诞可笑——什么刀背厚重的雁翎刀、什么削铁如泥的柳叶刀,原来从始至终都是错的。
什么刀都不是。
而是铖。
他望着孙春绮手中银簪,仿佛看见千军万马中,那柄开阖如雷的大铖正劈开血色残阳。
“刀和铖——是不一样的。”
孙春绮将银簪别回发髻,指尖抚过冰凉的簪身。
“刀虽然已经很猛了,但铖比刀——更猛。”
她忽然轻笑,声音里带着一丝嘲。
“之所以铖成了礼器,主要原因是,大多数武将,用不了。”
风突然急了些,卷着几片落叶扑在地上。
孙春绮倚着一株白皮的树,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一把刀,二三十斤差不多了。但一把铖,至少五十斤。你就想吧,在战场上,拎着五十斤重的铖,你能骑什么马,你能跑多远?”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
“大多数人什么也干不了。”
刘醒非想起边塞古战场上的惨烈厮杀。
若真有这样一柄重铖横空出世,怕是连大地都要震颤。
他忽然明白,为何史书里记载关一刀每次冲锋都能让敌军阵脚大乱——那哪里是刀光,分明是死神挥动着审判之铖。
“但是关山岳天赋异禀,拥有神奇大力,武功又高。”
孙春绮的声音陡然拔高,仿佛看见当年那个白袍将军提铖纵马的英姿。
“所以他就提着大铖,在战场上到处冲杀。遇到敌人,一铖过去,基本上没人能抗住!”
孙春绮凑近刘醒非,呼出的气息带着清甜的冷香。
“关山岳后来死后封神,倒也罢了,但它生前的兵器,却变成了一件魔器。”
刘醒非望着她的眼眸,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那柄浸染过无数鲜血的大铖,在主人死后仍带着未消的怨气。
它或许曾在某处古墓中沉睡,听着世人将它错认成刀,积攒着足以掀翻天地的怒意。
“这把大铖陪伴了关山岳苦苦征战。”
孙春绮的指尖划过刘醒非手背,凉意渗入肌肤。
“结果,主人还好,到自己就什么都没了。整个天下都在说主人用的兵器是一把刀?”
她忽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凄厉。
“这里面有刀什么事。于是一把杀气腾腾的铖成了魔器。”
天上此刻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刘醒非望着孙春绮在闪电中忽明忽暗的脸,终于明白她为何说有办法——能克制仙人的魔器,或许真能打破他们如今的困局。
只是,要找到这样一件被诅咒的兵器,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孙春绮的指尖掠过刘醒非胸前的盘扣,寒意顺着绸缎纹理渗进肌肤,像蛇信子般在血管里游走。
他喉结滚动着咽下不安,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双素手上——指节修长如竹,却透着淬了毒似的冷意,与她眉眼间流转的柔媚形成诡异的反差。
这是个剑一样的女人,锋芒藏在软玉温香里,稍不留神便会被划破咽喉。
刘醒非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反手扣住她皓腕。
触手的温度竟比预想的还要低,仿佛刚从冰窟里捞出来的寒铁。
“仙子这是何意?”
他故意将尾音拖得绵长,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却在指尖暗暗运起内力。
他太清楚这个女人的危险,看似示弱的举动,指不定藏着怎样的杀招。
孙春绮非但不躲,反而顺着他的力道欺身而上。
她发间的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笼罩。
“明知故问。”
她朱唇轻启,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畔。
“若能将天下第一魔器握在手中,我们盘算的事,才有一丝可能之机,不然,做什么都是在找死。”
刘醒非瞳孔骤缩,迅速后撤半步。
他终于看清她眼底翻涌的欲望——那不是对他的情欲,而是对力量近乎偏执的渴望。
这个女人早在初见时就盘算好了一切,从讲述关山岳的秘闻,到此刻的暧昧试探,每一步都像精心编排的棋局,而他,不过是棋盘上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你的噬主之心,早已有之。有我没我,你都要反的吧?”
刘醒非扯松被她弄乱的衣襟。
“亏我曾经一直觉得你还是好的。”
毕竟,在过往的时候,该说不说,孙春绮也是帮过他,甚至救过他的。
在无形中对孙春绮有一丝好感,倒也不足为怪。
但仙门弟子就是仙门弟子。
冷血无情,才是真相。
孙春绮少有的花容动摇,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不想善良?我也是给逼的。仙门就是这样,即使你不算计别人,别人终也是要算计你的。想要活下去,就要狠辣无情。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出来?我不是自愿的,我也是给逼的,我也没有选择。正如我过来找你,逼你,这是我自愿的吗?所以我才会如此。你要记住,当有人第一次逼你,你就要想好杀他的方式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