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是胡长荣这辈子做过的最长的一次手术。
几遍当时少爷和顾小姐几度受伤或者生命垂危，他都不曾如此焦头烂额过。
对，就是焦头烂额。
他在国际上虽不是负有盛名，可在国内尤其是这A城，他的医学水平有目共睹。可如今，当真有一个这样的伤患要砸了他的招牌。
谭雪的伤，特别严重。
比他预估的还要严重。
严重到他竟不知道要从何下手。
几度休克，几度大出血，医院的储备血几乎都不够用了。
短短几个小时下来，胡长荣已经精疲力尽。
撞她的人到底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怎么可以对这么无辜的女孩子下手。除了深仇大恨，胡长荣实在难以想象会有人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五个小时之后的第三个小时，没有等到任何消息的陈明朗终于在几次三番的哀求之下被同意进入手术室。
沈君御受伤了，虽不严重却也是昏迷着，所以胡长荣才同意他穿着特意消过毒的衣服进来这手术室。
然而即便如此，几遍站的远远地，闻着这满房间的血腥味，看着一脸苍白如同私人的谭雪，陈明朗的心纠的疼。
疼的不能自已。
谭雪这样的女孩子，他们不懂。或许见第一面的时候，旁人会觉得她蠢蠢笨笨的，可相处之后便会情不自禁被她感染为她心疼，想掏空心思对她好。
陈明朗实在难以想象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对她。
“这丫头，上辈子应该是积了德的。”胡长荣说，脸上凝重的神情这才得以稍稍缓解。
陈明朗上前，握住了胡长荣的手，眼神深沉，整个人也无比严肃。
“胡医生，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话说着便把胡长荣拉到了角落处。
……
手术室的灯暗了，一直在外头守着的安子皓的心不由得开始疼，已经情不自禁颤抖起来。
“胡医生，怎么样了？”他不敢看谭雪，想着先从胡长荣这里得到好消息之后再去看她。
“胡医生，你告诉我小雪怎么样了？”
明显地感觉到胡长荣的脸色十分沉重，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脸色极其痛苦沉重，沉重到安子皓的心在那一刻也跟着碎了。
“找个合适的机会，通知小雪的母亲吧。老人家身体不好，看好他不要让她跟着做傻事。”
话说完后，胡长荣便叹着气离开了。
安子皓的身子狠狠地颤了颤，整个人陷入一种茫然的状态。
前方不远处站在神伤落寞的陈明朗，而护士和医生也根据胡长荣的指导把谭雪推走了。
由始至终，安子皓都不敢看谭雪。
他很害怕。
很害怕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害怕看到了谭雪的脸后悔控制不住自己。
转身，目送着那病床渐渐驶离，安子皓渐渐回到了现实。
等待他的，将会是沈君御那个关卡。
他该如何跟沈君御说谭雪死了。
安子皓越想越伤心，整个人顺着墙壁滑了下来。
仰首，想要遏制住一切悲伤，却还是不争气地落下了泪水。那一刹那，如决堤崩溃，再也收不住。
安子皓躲在角落里哭了好久，直到护士过来跟他说沈君御醒了之后，这才缓缓起身。
又在长廊里头吹了好一阵的风，直到心绪平复之后，他才走进了沈君御的病房。
沈君御其实没受什么伤，就只是一时的脑震荡而已。
男人的车素来安全性极好，能把他弄得脑震荡的，想必那些生事的人有心如此了。
才刚坐到床边，却听见沈君御问道：“小雪呢？”
沈君御嚷嚷着就想下床，“她一定在这个医院里，哪个病房，我现在就去看她。”
安子皓快速扶住沈君御，把他扶好坐下，而后说道：“谭雪已经没了。”
下一刻，却见沈君御整个人都傻了。
他呆了将近有一秒钟的时间，而后整个人便开始猛烈的颤抖，黑眸瞪圆了，瞪的几乎要凸出来。
“你胡说！我还没带她回沈家，她怎么可能死了！”抓住安子皓的双手，他放声大吼，“再造谣我废了你。”
“她出了严重的车祸，胡长荣抢救了整整八个小时都没能把人救活。沈君御，别做梦了，我告诉你，谭雪死了，她死了，她再也回不来了！”
话到最后，就连安子皓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的心悲凉丛生。
沈君御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忽然松开了安子皓的手，整个人便冲出了病房。
跌跌撞撞的跑到了门口之后，他紧紧地抓住了门栏，半天没有动弹。安子皓回过神，才刚走到门口，双眸便被一阵刺红震慑到。
沈君御整个人趴在门边上，嘴边淌着血。
“沈君御！”安子皓叫了声，扶上去的时候沈君御终是没能撑住，整个人跌倒在地上，瞬间没了声息。
长长的走廊里头，回荡着的，是安子皓撕心裂肺的咒骂生和呐喊声。
“医生都死哪儿去了，快给我都过来。”
……
这几天，人心注定无法安定下来。
而另一边的医院里头
沈时非是在一阵噩梦之中惊醒过来。
他在梦里看到了谭雪，她的脸上满满的都是鲜血，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走过来。似乎正在控诉着他的无耻与无情。
沈时非害怕极了，他在梦里步步后退，拼了命地想要摆脱她，想要告诉她他是身不由己，可每次都没有成功。
因为每每迎上她那张脸的时候，他都觉得她是在诅咒自己，诅咒自己不得好死，身体连带着心都在颤抖着。
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脸上早已被不知道是泪水还是冷汗的液体包裹着。
沈时非双手颤抖着，害怕地捂住脸，半天不知道如何反应。
“你醒了？”
耳畔忽而传来一阵温柔的低喊，沈时非一怔，下意识地看向秦暖。
犹豫了半天后，终是哽咽问道：“她，她怎么样了？” “被陈明朗救了。”秦暖说，见沈时非身体一僵，又笑道：“不过没救活，人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