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的早饭是张建准备的,今天秦雨柔起了个大早,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早餐。
张建心疼的说道:“雨柔,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做饭手艺不行,只能去外边排队买了,这家韩记小笼包我记得你说过安安最喜欢吃。”
沈又安洗漱过后坐在餐桌前,夹了个小笼包咬了一口。
沈又安看秦雨柔一直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笑着说道:“坐啊。”
秦雨柔这才在沈又安的对面坐下来。
大大咧咧的张建完全没有发现两人之间怪异的氛围,还和沈又安商量着晚上去吃烤肉呢。
张建吃饭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公司打来的,饭没吃饭就急急忙忙走了。
秦雨柔捏紧了筷子,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她是有点怕沈又安的。
沈又安慢悠悠吃完早餐,“我在地下车库等你,收拾好下来。”
话落也不管秦雨柔震惊的眼神,换鞋出门了。
秦雨柔不知道沈又安什么意思,但她也不敢耽搁,匆忙吃完早饭,提着包换鞋追出去了。
地下车库,秦雨柔刚走出去,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面前。
车窗半降,露出沈又安陷在阴影里的半张脸。
“上车。”
秦雨柔赶忙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子重新启动,从车库驶出那一刻,阳光照射而来,秦雨柔下意识眯起眼睛。
等双眼适应了光亮,她这才小心翼翼的打量。
开车的是个年轻男子,一身精壮肌肉,半袖下是纹身花臂,看着就不好惹。
男人目不斜视,尽职的做好司机。
身边的沈又安手里拿着一个平板,她戴着耳机,听不清楚在看什么。
车厢内气氛安静的让人心慌。
秦雨柔可不会认为这个有纹身的司机是沈又安叫的网约车,这男人看样子更像是她的手下。
可沈又安才多大,她是孤儿出身,从小在她舅舅家长大,在张建的认知里,他的外甥女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乖巧最懂事的女孩。
可现在,沈又安完全颠覆了她的一切认知。
秦雨柔心慌的不行,她不知道沈又安要带她去哪里,这个浑身充满了神秘的少女让她感觉到一种由衷的畏惧。
车子开了有二十多分钟,停在一条巷口。
巷子幽深,犹如羊肠一般望不到头。
秦雨柔知道这里,这是城中村,里边很乱,隐藏了很多灰色生意,丁海经常在里边的赌场厮混,她以前来找过,那一次差点被一群男人侵犯,成为她永生难忘的噩梦。
秦雨柔下意识颤抖起来,哆哆嗦嗦的开口:“我……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沈又安并未回答她,秦雨柔看了一眼沈又安,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平板上,瞳孔骤缩。
那些红红绿绿起起伏伏的波线、她是在炒股?
少女唇角微翘,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难道她是大赚了?
司机打了个电话,也就一分钟左右的时间。
一个身材高大肥壮的男人从小巷的尽头走出来,那脚步声在车里都能感觉到震动。
秦雨柔透过车窗看出去,那男人跟一座小山似的强壮,他的手里似乎拖着一个东西……
秦雨柔眯着眼睛仔细望去,等看清之后,吓的魂飞魄散。
他手里拖着的是一个人。
提着那人的一只脚,就犹如提着一只阿猫阿狗一般,被提着的人毫无尊严的在地上拖行。
司机看了一眼秦雨柔,示意她下车。
秦雨柔下意识看向沈又安,沈又安察觉到她的眼神,扭头朝她笑笑。
但是那个笑……秦雨柔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她哆哆嗦嗦着一只脚刚踩在地上,一个人就滚在她脚边。
她吓的猛然尖叫一声。
一屁股跌坐回车座里。
男人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脖子,声音奄奄一息:“老婆……救我。”
这熟悉的声音,秦雨柔整个人呆住,不可思议的低头。
地上那被揍的面目全非的男人,正是她无比痛恨的丈夫丁海。
男人的眼里再没有从前的凶狠暴虐,只有满满的求生欲。
秦雨柔猛然扭头看向沈又安。
沈又安微微一笑:“送你的礼物。”
秦雨柔嘴唇剧烈的蠕动着,想说什么,最终只有汹涌而落的眼泪。
她擦了擦眼泪,再扭头时,眼中的柔弱早已不见。
一脚踩上丁海的脑袋:“丁海,你也有今天。”
丁海挣扎着喊道:“老婆……我错了,我以后一定跟你好好过日子,你救我一回……。”
秦雨柔咬了咬牙,从肥壮男人手中夺过棍子,往丁海身上落下时,犹豫了一下。
毕竟一个弱女子,连条鱼都没杀过,还真的没有动手打过人。
可往日丁海酗酒后施暴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一一闪现,她哭着跪地求饶都没用,拳头和巴掌犹如雨点般朝她落来,她的肉体与灵魂被百般羞辱折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时有谁救救她?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彻底变的坚毅,手中的棍棒不再犹豫,朝男人的身上狠狠落下。
她打的没有技巧,纯发泄,但实际上有句老话叫乱棒打死老师傅,越没有技巧落在身上越疼。
丁海的惨叫声落在耳边,这刺激的秦雨柔越发兴奋,越打越上手。
最终她打累了,停下来气喘吁吁的休息。
丁海没了声息。
秦雨柔有些害怕:“他不会是被我打死了吧?”
司机笑笑:“打死也没事。”
秦雨柔下意识看向车内的沈又安,她的能量大到难以想象,这让她的内心更坚定自己的选择。
秦雨柔把棍子扔在丁海身边,居高临下的说道:“丁海,你欠我的这辈子你都还不完,但我不想再与过去纠缠,就到此为止吧,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回去的车里,秦雨柔鼓足勇气认真的说道:“安安,谢谢你。”
沈又安头也不抬的说道:“离婚证今天下午送到你手里。”
秦雨柔没想到会这么快,之前她打诉讼官司都没用。
沈又安想到张天赐,提醒她道:“下周小魔王就回来了,那是个混不吝的,你该教训就教训,别手软,既然打算真心跟我舅舅过日子,就拿出女主人的气势。”
秦雨柔点头,将沈又安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我知道了。”
——
沈又安在世锦赛这一赛程的时间里,一直待在青州。
她在父亲祭日的那天去陵园看望了父亲,在他的墓前絮絮叨叨的讲述着这一年发生的所有事情。
身后响起脚步声,沈又安回头。
穿着白色卫衣浅蓝色牛仔裤的少年怀捧一束黄白相间的菊花走了过来。
少年眉眼干净清爽,如晨间晶莹的露珠。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温润通透,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冷静沉稳。
他走过来,蹲下身,将菊花放在墓前。
沈又安眨了眨眼睛,将酸涩的泪意逼回去。
“容羡宁,原来每年爸爸墓前的菊花是你放的。”
少年轻“嗯”了一声。
“此恩从未敢忘。”
沈又安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指尖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很早就认识我?”
少年安安静静的上完香,这才扭头看向她。
“叔叔下葬那天,我也在,我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你哭成了泪人。”
久远尘封的记忆被唤醒,沈又安模糊的记得一个小男孩的身影,笨拙的为她撑伞。
她呼吸一窒,猛的抓住容羡宁的手臂。
“那后来呢?”
容羡宁目光温和:“后来每年叔叔的祭日,我都能看到你的身影。”
一年年,出落的越来越漂亮。
沈又安摇头:“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沈又安愣住了,所以前世容羡宁早就认识她了。
她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儿,所以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愿意施以援手。
这样就解释的通了。
容羡宁拧眉,似是不解她的意思。
“你指的是什么?”
少年光风霁月,一身磊落。
沈又安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些氤氲了多年的爱意,在此刻面对少年坦荡的眉眼,她忽然哑口无言。
命运好似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容羡宁看着此刻陷入呆怔中的少女,不知为何,内心有些不安,他伸手在沈又安面前晃了晃。
“安安,你怎么了?”
沈又安回过神来,垂眸笑了笑。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人和事,原来命中早已注定。”
容羡宁更加不解。
沈又安并没有过多解释,她牵起容羡宁的手,对墓碑说道:“爸爸,我知道了。”
他是您送来代替您继续守护我的,是吗?
容羡宁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忽然呆怔住了,耳尖悄悄爬起红晕。
他面对墓碑,面色郑重而虔诚。
在十年前那个压抑的黑色的大雨里,他看到伤心哭泣的小女孩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就立下了一个小小的誓言。
我会代替叔叔,一直守护你。
他从来不敢现身,只能悄悄的躲在暗处。
而今他终于有机会,走到她的面前。
少年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雀跃。
——
从陵园出来,已是日上三竿。
沈又安本来想带容羡宁去餐厅吃饭,不过容羡宁近来红得发紫,她也风头正盛,还是少在人前出现。
于是她把容羡宁带回家里,叫了外卖。
张建在上班,秦雨柔报了厨艺班,张建下班顺道接她回来。
因而家里就只有沈又安和容羡宁两人。
吃过饭,容羡宁陪沈又安下了一会儿围棋。
沈又安挺吃惊:“你段数不低,以前专门学过吗?”
容羡宁笑了笑:“网上自学的,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不。”沈又安认真的看着他:“你很聪明,任何东西只要你想学,一定能学的很好,超越我只是时间问题。”
她已经发现两个高智商天才了,一个柳润熙,一个容羡宁。
他们没有系统,完全靠着天生的聪明,就能跟身怀系统的她掰手腕,沈又安内心五味杂陈。
两个天才都被她遇到了。
“我为什么要超越你。”
容羡宁将棋盘上输了的棋子一枚枚的捡回棋篓里,低眉敛目,神情平和。
“在我学习的时候,你也在学习,知识永无止境,我们终其一生都在学习的路上。”
沈又安想到刚遇到容羡宁的时候,他的情绪还很不稳定,还是个敏感脆弱的孩子。
这才一年时间过去,他蜕变了很多。
变的更成熟、更通透。
每一次蜕变,一定伴随着极度的挣扎与痛苦,那是日日夜夜的辗转反侧,锥心刺骨的灵魂叩问,撑不过去堕入深渊,撑过去了柳暗花明。
他没有父母、没有依靠,就这样一腔孤勇的撑过来了。
那在前世那些无人问津的日子里,他是不是也是这样一个人苦苦支撑着走过来的?
在容羡宁看过来时,沈又安赶忙低头,掩饰去眼底的情绪。
“明天我参加完世锦赛的赛后媒体见面会,下午回京州,我们一起走吧。”
容羡宁自然乐意之至。
世锦赛在十五号这天落下帷幕,华国出了沈又安这匹四连冠的黑马,一鸣惊人,但其他运动员的发挥就不尽人意了。
最受期待的王青燕竟然一块金牌也没拿到,这让大众非常失望,过后她竟然在采访中卖惨,说自己在训练的时候受了腰伤,这才会在比赛的时候状态不好。
瞎子都看得出来这是借口,还是一个并不聪明的低劣的借口。
把大众当傻子耍。
王青燕以前没少营销,且营销的很成功,但营销成功的基础是建立在好成绩之上的,一旦成绩拉跨,从前的营销就变成了如今刺向她的刀。
舆论反噬,脱粉回踩,还有很多路人拿沈又安做对比骂她的。
沈又安有多成功就反衬的她有多狼狈。
赛后媒体见面会,这一次沈又安无法再推拒,她也需要一个大大方方的亮相机会,不然总是避着不见人容易引起各方恶意揣测。
沈又安亮相的那一刻,台下闪光灯整齐划一的工作,几乎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沈又安就在万众瞩目的目光中登场。
在她身后上台的王青燕和石蕊完全沦为了背景板,没有一个镜头是对准她们的。
和沈又安的意气风发相比,两人脸色一个比一个臭。
尤其王青燕,瞪着前方沈又安背影的眼中妒火都快喷出来了。
当着这么多媒体镜头的面,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镜头完整的记录了下来。
沈又安在总教练田海冬的身边坐下,这个位置从前可是王青燕的,足以见得沈又安如今在队内的地位。
王青燕眼神更是阴翳,不甘心的在沈又安身边坐下,她坐下时故意把椅子拖出声音,以为就会有人注意到她,但她打错主意了。
无人在意。
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在沈又安身上。
沈又安梳了个马尾,穿一身白色运动装,素面朝天,唇红齿白,干净清爽,明媚自信的笑容如初升的灿烂朝阳,是青春少女最美好的模样。
台下记者快门都快摁烂了。
好家伙,这比女明星还有星味儿和气场。
“大家好,我是国家游泳队运动员沈又安。”
少女自信明朗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去,落在所有人耳边。
八月十五日,晴朗微风。
这是沈又安第一次出席正式场合,大大方方的参与媒体问答。
这一天,足以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