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得敬被搞得焦头烂额,他当然不清楚,这些将领之所以迅速起疑,并来找他质问,且坚持要见皇帝,其实是赵桓在暗中做了手脚。
赵桓派人提醒这些将领,圣旨并未加盖皇帝的玉玺,很可能皇帝出事了。
虽然此前也有未加盖玉玺的圣旨下发,将领们对此并未太过在意。然而,如今正值两军对垒的敏感时刻,一经提醒,将领们立刻怀疑其中有诈。毕竟这关系到他们的前途命运,不得不认真对待,于是纷纷来找任得敬理论。
一来二去,事情愈演愈烈。在西夏军队中,其实潜伏着一些金国派遣的细作或内应,部分将领更是金朝的人,暗中为金朝通风报信。
消息很快传到完颜亮的耳中。
完颜亮早已料到任得敬可能会逃走,不会与他硬碰硬,却没想到任得敬动作如此迅速,竟连夜撤离。他立即派兵包抄后方,截断西夏的退路,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任得敬与一众将领争论了半夜,直到天快亮时,终于达成协议,决定先行撤退,离开金国军队后再做进一步打算。
这并非因为任得敬口才了得,说服了众将官,而是这些将官也认清了一个事实:这场仗打不得,真要开战,西夏十有八九会惨败。
既然明白这一点,那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因为这些将领中有不少深知这种地形并不利于西夏军作战,还是退回到京城附近更为妥当,既能进攻又能防守。
而且,放任敌军长驱直入,正是西夏惯用的策略。
真正历史上,西夏与大宋仁宗年间多次交锋,正是依靠这一招诱使宋军孤军深入,导致其粮草供应不上,再加上西夏军故意截断粮草,最终使宋军不战自乱,最后大败。
在大多数将领都同意先行撤退后。大军开始后撤。
然而,就在此时,他们得知退路已被金军包抄切断,军中顿时陷入慌乱,纷纷传言西夏军队已被金军完全包围。
尽管大金朝军队已对西夏军形成前后夹击,切断其退路,却迟迟未发动进攻,而是不断派人催促任得敬去见完颜亮。
任得敬自然不会前往,便以病倒为由推脱,同时迅速部署迎敌,在兵营四周修筑了诸多工事,包括挖掘战壕、设置陷马坑和绊马索等。弓箭手随时待命,以防敌人袭营。
然而,十多天过去了,金军既不进攻也不撤退,除了要求任得敬前去商谈外,并无其他动作。这让任得敬感到困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并不知道,在金国的兵营里,金国皇帝完颜亮正打算进行一场豪赌。
……
完颜亮身边最受宠信的两个大臣,一是宇文虚中,另一人是尚书右丞李通。
李通是个善于阿谀奉承之人,马屁拍得极响,虽无大才,却因擅长溜须拍马且做得不露痕迹、恰到好处,深得完颜亮的欢心。
每位皇帝身边总免不了会有这样的马屁精,他们能让皇帝享受到君临天下的快感。
当初金军杀至江南,饮马长江时,完颜亮得知国内完颜雍起兵夺位,曾打算立即率军回击。正是李通劝阻了他,建议先渡过黄河、长江劫掠一番,甚至趁机灭掉南宋,建立新的根据地,再北返夺回金朝江山。
完颜亮听从了他的建议,未立即回师,给了完颜雍喘息之机,同时也导致金军内部出现分裂。
此次完颜亮率军进攻西夏,李通自然随行。当夏仁宗前来拜见完颜亮时,李通也在一旁陪同接见。夏仁宗被囚禁后,李通与完颜亮商讨了此事。
他开口说道:“陛下,西夏国王的言论需得陛下深思熟虑。其实,大宋并非如想象中那般可怕,他们不过是口舌之争较强罢了。
此次我们在大宋长江以北如入无人之境,宋军见我军便望风而逃,避之不及,这正是陛下威名远扬的结果。
倘若西夏国王愿意充当马前卒,我们不妨从西夏这一侧再次进攻大宋。可从后方直插大宋西蜀,进而夺取长江以南,席卷其整个长江江以南疆土。
若能夺取并守住长江以南的大片土地,必将使大宋朝陷入困境,因他们将会腹背受敌。
咱们让西夏打头阵,若战事顺利,功劳自然归我们;若战败,将来大宋怪罪,过错也在他们,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坐享其成?”
李通自认为他的马屁拍得极为出色,言辞也颇具道理,料定皇帝完颜亮不会无动于衷。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完颜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此事已定,西夏将交予大宋,你不必多言。”
李通吓得一跳,连忙连声应允,退下后再不敢多言,心中却颇为困惑:以往的马屁总是拍得顺风顺水,为何这次明明拍得顺畅,皇帝却显得如此烦躁?难道皇帝有何难言之隐?
尽管李通的话被完颜亮严厉驳斥,但却让完颜亮想到了一件事:大宋的所谓“听话丸”,会不会只是虚张声势?
实际上并无他们所言的毒性,纯粹只是吓唬自己?
若果真如此,自己岂不成了冤大头?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完颜亮决定试探一番。反正距离大宋第二次送药丸的时间已所剩无几,于是他下令包围西夏军队,却并未真正发起进攻,而是召任得敬前来商谈。
他意在观察大宋的动向,若药丸的确有毒,那他便继续听从大宋的指令;若药丸并非如大宋所言,那他将联合西夏共同出兵攻打大宋,以雪此仇。
当然,他会让西夏充当先锋,与大宋拼个两败俱伤,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因此,下一步的行动完全取决于他对药丸的测试结果。
终于,大宋特使再次送来了解药。
待特使离去后,完颜亮并未立即服用。
他计算了一下,距离药效到期还有三天,大宋的时机把握得极准,总是在期满前的三天内将药丸送来。
不过这一次,他决定进行一次测试。——不服药,而是将药物随身携带,如果真的有毒,毒性发作腹痛难忍、无法控制,就立即服用,并放弃所有反抗,乖乖地成为大宋的傀儡。
如果期限过后,大宋所预言的腹痛、生不如死等情况并未发生,那就证明大宋只是在虚张声势。届时,他将联合西夏,一举拿下大宋。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没有下令金国军队进攻西夏,而是采取了围而不攻的策略。
期限过后的第一天,完颜亮紧张不已,坐立难安,频频召见御医为他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