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那人就是你爸爸。”程老太眼中约有泪光，生出皱纹的手指拍了拍程诺的手，最后将之包裹手心内。
“这是一桩陈年旧事，也是我和你妈妈不来往的原因。你以前一直问我能不能原谅你妈妈，倒不如说我能不能原谅自己当年所犯下的错误啊。”
程老太一脸悲痛的表情，纹路也随之深陷，看的程诺有些心酸。她隐约觉得姥姥说的事情一定是很难过人的。
程诺反手握着姥姥的手，努力撑着嘴角，澄澈的眸子亮晶晶的，“姥姥，母女哪有隔夜仇啊，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程老太叹了一口气，将那些沉于心底二十多年的事情说给了程诺听。
“当年，你爸爸大学毕业下乡支教，正好是你妈妈的数学老师。两人暗生情愫，一来二去就在一起了。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妈妈班上的一个女同学跑来和我说了这件事，在那个年代，女人的名声最重要，尤其是我们这个风情淳朴的地方。好在，你爸爸支教的时间只有两年，之后走了，这感情一定会断掉的。我和你姥爷就采用放养政策，你妈妈性子烈，我们逼不得。可是没想过当时没有逼你妈妈，日后会闹出这样的事情。”
“后来，你妈妈去了外省上了大学。我和你姥爷去看你妈妈的时候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和你爸爸断掉，你妈妈当时怀了你姐姐。你爸爸是教师，工资低，他拿什么去养活你妈妈和你姐姐？你妈妈不听，还是和你爸爸结了婚，甚至和我断了母女关系。
可毕竟是我的骨肉，当我看到你姐姐那么懂事喊我姥姥的时候，我还是原谅了你妈妈，接济了他们的生活，虽然我知道她抱唯一来看我就是为了让我援助她点生活费。这也才知道你爸爸那点微薄的工资根本就不够你们生活。”
“我从来没有给你爸爸过好脸色，得知有了你之后，我去看你妈妈和唯一的时候，更会说上几句难听的。那次是你妈妈快临盆了，你爸爸每天都回来的那么晚，回来还一身酒气，我说的话就重了。第二天传来他出事的消息，我也才知道错怪你爸爸了。他回来晚是要去那工地干活，有些磕磕碰碰的我也从未在意过。从那以后，我和你妈妈再也没来往过，二十年，都是我把钱和买的衣服啊日常用品什么的托人给你妈妈送去。她太难，而我当时又不肯承认自己的错。”
程老太说完的时候，程诺眼里噙满了泪花。她咬着唇，实在没想到真相总是令人震惊，令人心塞。
这样的事情她听过太多太多，但真的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是另一种感受。她爸爸，她是那么那么期待见到的。也曾想过爸爸有可能不在了，但是听到真相，打击还是很大的。
程诺咬着唇，努力不在姥姥面前哭出来。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塞住一样，有些透不过气。
“诺诺，不是姥姥不原谅你妈妈，是姥姥没办法面对你妈妈。姥姥也对不住你啊……”
程老太揽过程诺，眼里噙了一层薄雾，哽咽着道：“孩子，想哭就哭吧，这都是姥姥的错。是姥姥当年太固执。”
程诺没有哭，努力抽鼻子吸眼泪，只是摇头，拼命地摇头。她姥姥年纪大了，应当宽慰姥姥，老人不易大悲大喜的。
哄了姥姥睡去之后，程诺轻手轻脚的从姥姥的房间里出来，然后一股劲的跑回自己的房间，扑到床上，把头埋到枕头里，这才泣不成声。
哭的累了，她抱着枕头，眼睛涩涩的却不想睡。摸到手机点开信息栏，编辑了一条短信并发送。
程诺：老师，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就一会儿好不好？
发完短信，程诺的眼睛里唰的又涌出了眼泪，她用手背蹭了蹭，扁着嘴鄙视自己：“程诺，你哭哭啼啼果然是长不大的小女生，幼稚鬼！”
“可是程诺，真的好想好想见见爸爸，叫他一声爸爸。”程诺看着这张有父亲的黑白照片，看着照片上年轻俊朗的男人，手指撑起了嘴角，她笑的眉眼弯弯：“爸爸，我是诺诺，你一定是为了想要诺诺过上更好的生活，才那么努力的去工作。爸爸，你在天上有看到诺诺对不对，你喜不喜欢诺诺呢？”
程诺说着说着就哭出来，然后拨了程唯一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久程唯一才接听。接听后，明显那边是压低的声音，“喂，诺诺啊，怎么这个时候给姐姐打电话，你忘了我们是有时差的，这会儿刚上班。”
“姐，姐……”一张嘴，除了喊姐，程诺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余哽咽的抽泣声。
这浓重的哭腔吓坏了程唯一，只听那边说了一段英文，具体说什么程诺也没听懂，然后环境就换了，程唯一的声音清晰起来。
“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和姐说，姐分分钟就杀回去，谁欺负了我的宝贝妹妹，我灭了他！”程唯一的声音很急切，急得都快要跳脚了。
“没有人欺负我，是我知道了爸爸……爸爸的事情。”程诺哽咽道。
电话那端沉默了，良久，程唯一才说话。
“诺诺，我一直不和你说的原因，就是怕你会难过。你听我说，不要怪姥姥，当年那样的事情，那样的年代和思想，注定会是悲剧的。而我一直不怎么和你说爸爸的事情，是因为这是妈妈的心病。妈妈很爱爸爸，但她其实也不想怨恨姥姥，所以这事情就让我瞒着你。没想到姥姥竟然和你说了，这个，我很意外。”
“可能是因为秦老师的事情吧，姥姥知道我喜欢秦老师，所以……因为爸爸也是老师，她就和我提了这件事。”
“是吗？那姥姥怎么说，她有没有反对你不能喜欢秦老师？”
“听姥姥今天说的这些话，好像不是要反对，姥姥说她很愧疚。”
程唯一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姥姥这个老顽固都不反对，咱妈那里应该不会出问题，她当年可也是走的师生恋路线。咱妈要不同意，你就说这是基因问题。小燕卧房檐，辈辈往下传……”
聊着聊着，两姐妹又说说笑笑，扫了先前的阴郁心情。
果然，晚上吃饭的时候，姥姥又提到了秦峥，如程诺心中所想，姥姥思来想去的结果就是如果秦峥品行没问题，又能一直对程诺好，她也没什么不同意的。
程诺又欢脱起来，像电视里购物频道的那种说辞推销着秦峥，把秦峥夸的简直是跟朵花似的。
程老太被外甥女逗的啼笑皆非，只余一句“实验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程诺回到卧室，检查了一下手机，上面有十几通未接电话，都是来自“阿峥”。程诺欢喜的打过去，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秦老师。”程诺握着手机在床上打滚。
“下午的时候手机静音没有听到，刚刚吃饭才注意手机。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秦峥的声音依旧是透着浓浓的疲惫。
程诺努了努唇，轻声道：“下午不开心，但是现在好多了。我好像是那种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的人。当时真的觉得呼吸不过来了。”
“抱歉，我下次应该把手机调成震动。这样至少我可以感觉到电话在动，就能打给你而不是拖到现在了。”低沉的嗓音里，隐隐有了一丝歉意。程诺听后倍感窝心。
艾玛，她男神的一句话让她觉得又温暖又感动，怎么可以这样没有出息啊程诺。程诺嘿嘿的笑了起来，伸手拿过她画的那本淡彩的画册，一页一页翻过，看着不同角度，设计的不同形象的秦峥，对着电话里道：“秦老师，我好想你好想你。”
电话里的秦峥笑了笑，“我也是。”
……
带着想念，每天画着手机里偷拍的秦峥的照片，日子过的不快也不慢。
程诺很少上微博，因为没有和秦峥的日常，她也就不常发东西了。倒是娄钰，经常的晒一些小狗小猫的照片。
程诺上了qq，抖了抖娄钰的聊天窗口，点击视频对话，调整了一下角度，看着视频窗口出现娄钰的脸时，招了招手。
“快，说你想我！”
“小逗比，我很想你。”娄钰怀中抱了一只鸳鸯眼的猫，看着特别的漂亮。而她的背景墙上挂的那副油画，好像是娄钰。
“你真的住在了画家男神的画室里啊，是不是他没时间陪你，你闲来无事养猫啊？”
“不是。这是他收养的流浪猫。家里面收养了五只流浪猫和两只流浪狗，他们都跟我很要好。上周才给它们买了一麻袋的猫粮和狗粮。”娄钰顺着猫毛，那猫咪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
“好有福气的猫啊。感觉你和画家男神好像很好的样子，你后面那幅画是你吗？”
“嗯，有次我看他画画，在一旁哼歌给他听，结果他随手捞起一支笔就画我。”
程诺羡慕的看着娄钰，“有个画家男票真好。”然后想到了自己，又嘿嘿笑着补充：“当然，有个画家女票也是不错的。虽然我只会淡彩和数字手绘，但也很厉害的！”
程诺托着腮，“你给我讲讲你们俩的事情呗，很想听。”
娄钰放下猫咪，拿了一杯水润了润嗓子，“嗯，就和你说说最近的吧。他在我之前从不发短信，嫌麻烦，连电话也很少接，我俩在一起的时候电话响了他竟然自动过滤。艺术家的爱你懂得，波澜壮阔。”
“哦，他还有句名言，搞艺术的都是色狼。我们俩一起逛街回头率很高。他在机场接我时中间在众人面前把我抱着举起来转圈，然后放下来吻我。接下来拉着我就走，边走还边说快走这里记者多，别被拍到了。哈，他真把自己当回事呢。”
“我在帝都去逛超市，他借我他的牧马人开，这是我开过最不像女人的车了。他开着他的路虎在前面，我从他的反光镜看他笑，他从他的后视镜看着我笑，嗯，很有画面感。”
程诺听完后石化了，这完全是秀幸福的节奏啊！她简直要泪流满面：“心塞，为什么我要听你讲你们的故事啊，你男票把我的男神都比下去了。嘤嘤嘤，阿钰你在拉仇恨！”
娄钰：“……事实确实是这样的啊，少女，抗打击能力不能这么差。”
程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