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就说我这是臆造的！是假的！我知道了！你们一定是欺负我不懂，故意说这东西没用，然后找机会低价收！一定是这样！”
男人这会儿有点疯魔的味道，小米都因为害怕下意识的坐远了些。
齐鸣和林轩对视一眼，苦笑摇头，这种人也不算少见。不少人在知道被他们当成救命稻草，当成宝贝的东西，实际就是根草后，一时半会都是接受不了的。
“唉~”齐鸣叹了口气，他现在要是说这印只到民国，估计男人也听不进去。
他只能伸手把印翻过来，将那几个小字正对向男人“看到没~下面写的是喀喇沁王。另外几个字你就算不认识，这王字，你总认识吧！你难道觉得一个王爷，会穷到用木头雕个印？”
这个反问直接把男人问到了，他瞪着眼，嘴唇蠕动，却没找到反驳的理由。
而一旁的林轩看都说到了这份上，也没再藏着掖着，给补上了最后一刀。
“这东西也不是你说的老红木。我刚刚测过，它的密度应该是黄杨木。黄杨木生长缓慢，木质极其细腻，肉眼不见棕眼。明末清初有个文学家李渔，称黄杨木有君子之风，喻为“木中君子”。”
“你别看说的好听，木中君子。但杨木就是杨木，这块杨木质地确实不错，但就这么点大，也值不了钱的。你要是实在不信，去家具厂，随便找几个老师傅都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真就不能换点钱？”
男人脸色彻底垮了下来，再次变回了刚进店那会儿，唯唯诺诺的样子，语气带着哀求。
林轩把印推回到他面前，摇了摇头，但他目光收回时，无意间看到了女孩手上的东西，心里顿时一个突突。
“小妹妹，能不能把你手上的东西给哥哥看看？”
齐鸣顺着林轩的视线，看向了女孩儿。只见她手上的是一个用红线串起的金色铜钱，看红线长度，之前应该是挂在女孩脖子上的。
为了跟小紫玩儿，她才拿出来，当作了逗猫棒。就跟玩催眠一样，在小紫面前，晃来晃去。
听到林轩这么说，小米手上动作一停，小紫抓住这机会就挠了上去，看到这一幕的林轩差点就站起来打猫了。
他心里已经是连带着齐鸣一起骂了一遍：真tm的，养的什么败家玩意儿，这东西是你能抓的嘛！
小米听了林轩的要求，看了看一边的父亲，似乎是在征求意见。
男人这会儿垂头丧气的，也没当回事，伸手指了指对面，示意小米听话。
小米这才把铜钱递给了林轩。
林轩拿起铜钱仔细的看了起来，上手的一瞬间，看清了正面的文字和背面那独特的佛像造型，他就已经印证了心里的猜测，这还真是枚：北宋淳化元宝佛像金钱。
林轩要过那枚铜钱时，齐鸣就用望气术扫了眼，看岁气这居然还是个北宋的东西。而从贵气来看，怎么也值个几十万。
林轩咳嗽了一声，看向男人“先生，这个你卖不卖？”
“那是我的！”小米一听他这话，立刻着急起来，屁股扭啊扭的，就要下来，去林轩那拿回来。
“别闹！”男人把小米按住重新坐好，疑惑的看向林轩“这东西很值钱？”
林轩摇摇头“这就是个做成金钱样式的挂件。我们行里俗称锞子。老人们觉得这铜钱就有辟邪，旺财，挡煞的作用，所以从古时候起，就有给小孩子戴铜钱的习惯。
只不过有钱人家觉得光戴铜的不好，显示不出家里富贵。所以会用金银，做成元宝或铜钱的样式，给小孩佩戴。你看这儿~”
林轩把钱币翻过来，示意男子凑近点“这儿是不是有俩佛像！正经的铜钱哪会有佛像对吧。”
男人木讷的跟着点点头。
林轩接着道“《红楼梦》你肯定知道，这锞子就不止一次在那书里出现过，啧啧，能给小姑娘戴这东西，你家里应该也有懂行的老人。”
男人似乎是被勾起了往事，直言道“我爸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搞收藏，但是大部分东西都在文革那几年被烧的烧，抢的抢了，要是能留两件到现在，我们家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样子。”
感慨完，男人眼里再次希冀的看向林轩“那这个能卖多少？”
一听爸爸要卖，小米嘟着嘴，小声的抗议“那是我的，是奶奶给我的~”
林轩听女孩这么一说，有点为难的看向男人。
男人会意，立刻向林轩表态“别听她的，我家的事，我能做主。”说完又揉着小米的头，安慰了两句，许诺换了钱就给她买新衣服什么的。
看女孩没了异议，林轩才又开口道“你这东西最值钱的就是它材质，应该是黄金。”
说着，林轩当着男人面把这钱币放到了刚刚拿来称方章的电子称上。
“11.7克。”看完克重，林轩又拿出手机搜出了今天的金价，展示给男人看“今天金价396元一克，凑凑整，可以给你4千8。看包浆和佛像的磨损，这金钱应该是解放前的老手艺，老金器能留到现在也不容易，我给你算6千。你看怎么样？”
男人原本一看就那么点克重，还有点失望了，没想到林轩还给加了价，立刻点头道”卖，我卖。“
小米听到奶奶给的东西就这么被卖，难过的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的无声掉落。她怀里的小紫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呜呜两声，伸出爪子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
全程见证了交易过程的齐鸣，自然知道这次林轩是捡了漏。但是哪怕不考虑他和林轩的交情，古玩交易就是这样，靠的是眼力，凭的是本事，谁都说不出个错。
他现在要是当场点破，那就坏了规矩，但这女孩又实在是可怜。
林轩已经让店里的营业员拿来了合同和笔。
“就6千的东西还要签合同？”男人提起笔，一边签字一边抱怨。
林轩压抑着内心的狂喜，镇定的道“店里有店里的规矩，别说6千，哪怕是个6块钱的东西，我们收了那也要立个字据的。”
看到男人签完字，林轩彻底的放下了心。
“小米，咱们该走了。”
钱一到手，男人就要招呼女儿离开。
小米不舍得把小紫还给齐鸣“叔叔，我下次还能来看它嘛？”
齐鸣揉了揉她得头“嗯，随时欢迎你来。”
看着女孩牵着男人的手一步三回头看向小紫的样子，齐鸣还是没忍住，喊住了男人“先生，你那方章还要卖嘛？”
男人一愣，刚刚不都说的一文不值了嘛，怎么这会儿问卖不卖，难不成真的被他猜中了，这方章实际是个宝贝？
林轩疑惑的看向齐鸣，不知道他问这一嘴是什么意思。
而齐鸣，看到男人脸上的表情，也知道对方怕是误会了，赶紧解释。
“你那方章应该是民国的，雕工不错，包浆也漂亮，我挺喜欢的。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出2千买下，你要是哪天后悔了，随时可以来店里，原价买回去，怎么样？”
一听还能原价买回，男人脸上的怀疑之色也就消了。好东西谁敢承诺原价买回的。
事实上来博古斋前，他就已经问过好几家店，人家都没收，也是在博古斋他才知道不收的原因。
现在卖不出的东西，居然有人愿意要，那他自然不会拒绝。
交易完成，男人离开后，林轩凑了上来，调侃道
“怎么，你这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想当个怪叔叔？”
“当你大爷！”齐鸣毫不客气的朝他竖起中指“我这是替你积德，你连小孩子的东西都骗。”
林轩摇头否认“怎么？你看出来了？不过我这可是正当交易，不存在骗不骗了的。”
齐鸣走回到桌边坐下“说说吧，这东西是什么来历。你可别拿什么锞子糊弄我。”
林轩也坐到边上，喜滋滋的拿出了金钱鉴赏起来。
“这东西，叫淳化元宝佛像金钱，是当时宋太宗赵光义北征打下太原之后，御笔亲书铸造的供养钱。造出来后就被供奉在五台山的台顶珠光佛塔里。”
“1988年那会儿，在清理佛塔旧址的塔基时，挖出一千多枚这种的佛像金钱。当时现场的民工瓜分了这些金钱，国家后来追缴了，大部分都追回了，现在收藏在国家博物馆。但也有没追回的，这应该就是那时候没被追回的其中一枚。”
齐鸣拿过这佛像金钱，看了看后问道“听你这么说，那你这次是捡了个大漏啊。”
总看齐鸣捡漏得瑟，林轩这次也算是当着齐鸣的面，扬眉吐气了一次，很是骄傲的道
“也还好，这佛像金钱存世量不少，但都在博物馆。民间到底有多少，谁也说不清，但至今为止的拍卖纪录，一共也就6次。而且这东西不止是钱币圈的人喜欢，佛教圈的也喜欢。所以私下的成交价在80到120万之间，这枚的品相少说100万上下没问题。”
“瞧你那个得瑟劲儿~”齐鸣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他本想继续调侃林轩几句，一旁的营业员却是小跑着到了两人面前，对着齐鸣就道。
“小齐哥，杨老师让你上去一趟。”
“嗯，谢了。”
齐鸣闻言起身，师傅叫自己上去，怕是关于他带来的洒蓝釉梅瓶，和蒜头瓶的事儿。想想那位也在上面的马大爷，他就有点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