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刀罡比方才还要凶猛，九幽大帝信手一挥，罡气层层叠叠扑面而来，正是贺灵川最熟悉的“浪斩”刀法。
但以九幽大帝的力量用出，能斩的就不光是浪了，还有海啸。
贺灵川头也不回，猛地从坡头跳下去，只见上方掠过几道寒芒，四五棵小树拦腰而断。
“要命了。”他甚至瞧见对方的浮生刀上，凝出了淡淡的红光。
元力！
贺灵川头皮麻了。这不明来历的“九幽大帝”居然不是贴牌货，因为元力是不可能认错主人的。
所以这个“九幽大帝”货真价实！
面对这个战力凶猛、元力充沛，处在有史以来巅峰期的九幽大帝，贺灵川要怎么打？
九幽大帝杀掉他，一定比他方才杀掉原身更轻松。
就在这时，他还听见正北方传来喀啦喀啦沉闷的响动。
通天塔的大门正在关闭！
贺灵川刚站起身，眼前一闪，九幽大帝已欺到近前！
艹，他平时勤修苦练，把身法练这么好干嘛？谁能想到，最后是自己坑了自己！
“等等。你为何杀我？”他连忙大喝，“九幽大帝杀人必有理由。你胡乱杀人，就不是九幽大帝！不是九幽大帝，就不能杀我！”
打不过就只能理论。
九幽大帝果然停住了，然后缓缓抬刀，刀尖指向了贺灵川——的左手。
他的左手，还攥着那根环蛇项链。
贺灵川晃了晃左手：“我把项链给你，你是不是能放过我？”
九幽大帝摇了摇头。
虽仍是不发一言，但他的意思很明确：
你今天就得死在这里！
通天塔上次送贺灵川进来，是让他来杀原身的；
那么它这一回送九幽大帝进来，显然就是要杀贺灵川的。
这才完成一个轮回、一个循环。
贺灵川知道自己打不过人家，十个自己也打不过。
这片山谷又是一处死地，他逃不出去，迟早会被九幽大帝追上——
这个“迟早”，也就是几息工夫。
贺灵川捂着流血的肚腹艰难后退，像是走投无路。
九幽大帝好像也不想浪费时间，两步逼近，再次挥刀。
刀芒如银河倒卷，贺灵川前后左右退路都被封死。
只要被绞进一点儿，他就难逃粉身碎骨的下场。
可就在森寒的刀光照亮贺灵川的面庞时，他忽然不见了。
贺灵川原本所立位置，落下一枚轻飘飘的蝉蜕，转眼就被刀气绞成了碎片。
“李代桃僵”，这是贺灵川在本时期就已经掌握的神通。
他先前冲向高塔大门时，也考虑过门内会出来敌人，于是将鬼影蝉蜕悄悄扔在门边。这么个灰朴朴的小东西，和周围环境融作一体，很难被发现。
九幽大帝被他诱出来，远离了通天塔，贺灵川就利用李代桃僵之术，将自己与鬼影蝉蜕的位置互换，一步跨回了通天塔的大门边！
青色大门近在咫尺，并且已经关上了一半，留给贺灵川的时间，最多只有两三息。
更别提九幽大帝斩了个空，立刻就转身扑了过来。
时间宝贵。贺灵川盯着门内那一片黑暗。
冲进去，他就能脱离这个是非之地，就能摆脱“九幽大帝”的追杀，回归现实。
这是唯一的生路。
原身为了等这道门打开，不知道在这薄雾山谷苦等多久。
如今贺灵川利用自己的才智，争取到了这一线生机。
他脑后寒气大作，那来自强大对手的注目礼。
九幽大帝再一次锁定了他。
不用回头，他就知道九幽大帝已经赶到，正要对他痛下杀手。
快，快跳进门内，他就安全了。
然而这时心里却有一个声音质问他：
真的么？原身认定的生路就是真的么？
如果“回塔”并不是离开薄雾山谷的真正途径，他轻率跳进木门又会有什么结果？
他降临到这个奇怪的山谷，手边只有一把浮生刀，除此之外身无长物，连那段时期用得最趁手的香团子都没有。
可为什么浮生刀里，恰巧还存有一枚鬼影蝉蜕？
是不是特地留给他逃脱九幽大帝追杀、逃进通天塔用的？
贺灵川已经认定这是一场秘宝给予他的试炼。既是试炼，陷阱就在所难免。
最糟心的问题又来了：
如果出口不在通天塔，他又该怎么逃离薄雾山谷？
别忘了，九幽大帝已近在咫尺，他没有时间再思考、再犹豫了！
贺灵川的目光，又落在左手的环蛇项链上。
他当然记得，照满都大萨满的谒语还有后半截：
“未来又取代了现在。”
九幽大帝相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是未来。
他杀原身，是“现我吞掉了本我”；
九幽大帝杀他，就是“未来取代了现在”。
他如果不出去，就一定会被九幽大帝所杀，万无幸理。
所以，该怎么办呢？
留下，必死。
跳入通天塔，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对任何一个智慧生物来说，这都算不上选择题，他们必定会本能地循生机而去。
但贺灵川的头脑，在这一瞬间飞速运行。
有个最初的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在闯入者经历了杀人与被追杀之后特别容易被忽略，那就是：
“这是哪里？”
贺灵川原以为这是仙祖遗宝特别开辟的试炼之地，但是自从他发现自己的修为只有入门水准，而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九幽大帝却拥有元力时，他就知道这个推断错了。
独属于贺灵川的元力，绝不可能依附到“我”之外的个体上，哪怕是遗宝杜撰出来的角色。
这是元力的唯一归属特性决定的。
遗宝或许能模拟许多其他的力量，但不应该能摸拟元力，因为这不是独属于贺灵川本人的力量。
它是连通之力，它是贺灵川与千千万万个体之间相互影响的聚合之力。
它复杂而多变，绝不是静态的、可以直接量化的力量。
但对面的九幽大帝，用出来的又的确是他的元力，他轻易就可以确认。
所以一切又回归到最初的问题：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是谁？
“九幽大帝”又是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