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是谁？”
周湛将沈茉冉护在身后上前查看，沈茉冉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身子看向石龛。
“从衣袍上看，应该是径山寺的僧人。”
僧人定期要剃掉头发胡须，此人须发皆在，而且看年龄……
“应该已经过了耄耋之年了吧。”沈茉冉打量道，“为什么会一个人在此处呢？”
环顾四周，她也不知道他们走到哪里了，就算是大白天，突然看见一具栩栩如生的干尸，她也觉得瘆得慌。
老僧周围没有任何东西，为他遮风挡雨的石龛说是石龛，更像是一个天然的石槽，只不过被人竖了起来。
周湛的目光突然变得幽深起来，淡淡说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因为什么吗？”
沈茉冉顿住，哑然半晌惊诧道：“了无大师？他是了无大师？”
修行之人的年龄看不出来，如果了无大师还活着，大概有一百三十多岁。
三十年没有消息，了无大师早就成为传说中的神僧，当初她以为自己重生是受到上天眷顾，那么有缘见到了无大师便算不得什么福缘。
如今她果然见到了。
周湛清理着石龛旁的杂草。
一代神僧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在后山坐成了干尸……沈茉冉觉得有点潦草。
“圆寂多年肉身不腐，应该就是了无大师了，阿冉，快过来拜一拜。”
他掀起衣袍跪下，沈茉冉在他身边跪下，虔诚的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心中默念：“但愿我们都能心想事成……”
人不能太过贪心，她怕自己许的愿望太多实现不了，便折中成一句话，但愿佛祖能听见。
周湛看着她认真的侧颜，也闭上眼睛。
“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天就黑了。”
顺着来路折返，守在屋顶的隐月瞧见他们终于回来，长舒了一口气，抛出绳索，接他们过来。
“有人来过吗？”
隐月摇摇头。
“除了裕王妃来过一次，被碧桃姑娘挡住了，其他无人靠近。”
周湛吩咐道：“去跟主持说一声，从明天开始，我跟他们一起做早课。”
僧人们起床的世间比早朝还早，起床之后先诵经做早课，过堂，禅修，自修，过堂……一天的修行比之朝臣还要忙碌。
沈茉冉原本想劝，但这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若连径山寺的早课都赶不上，怎么向曜帝向朝臣证明他的身体能扛得住！
“妾身陪您一起。”
第二天天不亮，夫妻俩穿上素衣随着僧众一起进入大雄宝殿，香火缭绕之中，诵经声宛若催眠，饶是沈茉冉定力好，也没忍住打起了瞌睡。
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周湛挡住了，诵经声依旧没停，直到天光大亮，开始布饭……沈茉冉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主持大师走过来。
“阿弥陀佛，殿下身份尊贵，不必与僧众挤在外面，老衲让沙弥将粥饭送到禅房。”
周湛同样行了佛礼，笑道：“佛言众生平等，过堂后还有禅修，大师不必为我们破例。”
老和尚又是一声阿弥陀佛便转身离开了，沈茉冉扯扯周湛的袖子，小声道：“我们要不要把后山的事情告诉主持？”
他们是偷偷溜到后山的，直接告诉主持不合适，要寻找机会。
周湛从袖子里拿出一枚手帕，擦了擦她嘴角可疑的透明液体，柔声说道：“先吃饭吧。”
周裕用过早饭赶来禅修，才发现周湛早就到了。
“七弟好早啊，身体怎么样？”
没看到沈明姝，周湛替沈茉冉挡住周裕的目光，回道：“跟着做了早课，怎么不见五嫂。”
周裕余光瞥了一眼被他挡住大半的沈茉冉，笑道：“明姝的表姐今早正好也来上香，崔家姑娘，弟妹应该也认识吧。”
崔婷婷？
这么巧吗？怎么把她忘了！
“认得。”沈茉冉福身道，“殿下，明姝的表姐也是妾身的表姐，妾身过去打个招呼。”
周湛笑应着点头，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往里走。
“是该打个招呼，五哥，禅修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周裕回头，视线粘在沈茉冉身上，沈茉冉加快脚步。
禅房里。
崔婷婷眼眶通红，拉着沈明姝的手就开始哭诉。
“明姝，我爹为了自己的前途，昨天晚上回府，说要把我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做填房……那人比我爹年纪都大，我干脆出家做姑子算了！”
两人昨天才见面，今天又在径山寺遇上，饶是沈明姝没心眼也觉得不太对劲，而且表姐虽然跟表姨一起来上香，眼眶一直都是红的，就连她让阿莲过去喊人，表姨也不想让她们两个见面。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她义愤填膺道：“表姨夫也太过分了，表姐别说胡话，我帮你想想办法！”
崔婷婷紧紧拽着她，惊恐地往窗外看。
“可我娘还在外面，我们今天来上香，就是为了让那个人相看，我不敢出去！”
她一直说那个人，沈明姝着急问道：“那个人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吗？”
本来就是编谎话，崔婷婷哪里敢胡编乱造，只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爹说对方位高权重，不敢得罪，已经给对方看过我的画像，今天在这儿让人家看看真人，婚事就定下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明姝……王妃娘娘，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我求你救救我！”
崔婷婷就只差跪下了，沈明姝脑子一热答应下来。
“阿莲，你去跟表姨说一声，就说我留表妹在这里住几天，让表姨先回去吧。”
崔婷婷心下一喜，竟然真的跪下了。
“明姝，谢谢你！”
沈茉冉走到门口正好看到这一幕，又往外看了一眼，崔夫人正伸长脖子往屋里看。
阿莲在门口遇上她，侧身让开，规矩福身道：“奴婢见过湛王妃。”
屋里的人听见声音，迎出来。
“姐姐你来了。”
沈明姝脸上带着假笑，崔婷婷起身，用袖子擦着眼角。
“这是怎么了？”
周裕不在，沈明姝也不敢拿主意，只是暂时应下让崔婷婷在此处住几天，她心里没底，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一五一十告苏她。
“表姐家里要给表姐议亲，去给别人做填房，表姐不愿意，先投靠我几天。”
沈茉冉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笑笑，恐怕投奔是假，奔着周裕来是真，沈明姝这个远房表姐，确实也是个人物，当年在周裕的后院里没少蹦跶，两人联起手来她跟前找茬，着实让她头疼了一阵。
如今头疼的又不是她，她当然要成全啊！
“表姐放心吧，有我们姐妹两个护着你，你就放心的住下吧！”
她突然的热情让崔婷婷十分不习惯，沈明姝也不习惯，但两人在人前装姐妹情深也装了有一段日子了，沈明姝倒也不觉得反感。
崔婷婷眼皮跳了跳，挤出一个笑容。随即想到她的目的跟沈茉冉没有关系，她跟沈明姝一向不对付，说不准不仅不会为难她，甚至还会助她一臂之力……
“那就多谢湛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