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界方舟刚刚冲出时空断层,那片死寂的宇宙坟场――古天庭废墟,便已横亘于前。
还未等王腾的神念去触碰那些崩塌的星辰与破碎的宫阙,一股无法抗拒的意志,便从废墟的最深处苏醒。
它古老、冰冷,不带任何情感,仿佛是宇宙诞生之初便已写下的终末律法。
嗡!
王腾的神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从神国雏形中剥离,瞬间被拖入一个灰白色的精神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四方,只有无穷无尽的残响。
一幅浩瀚而悲凉的画卷在他面前展开。
他看到了。
看到了旧日的天庭,神光万丈,法则如织,无数伟岸的身影端坐于神座之上,俯瞰众生。
他们的威严足以冻结时间,他们的目光便是宇宙的秩序。
然而,画面陡然一转。
神座之下,众生的祈愿变成了无声的嘶吼,信仰的丝线变得锈迹斑斑。
神明依旧高高在上,他们的法则却开始僵化,变得如同精美的枷锁,不再滋养万物,只为维持自身的永恒。
然后,腐朽来了。
第一缕黑色的雾气,从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升起。
它侵蚀了一位疲惫的低阶神只,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腐朽如瘟疫般蔓延,那些曾经光芒万丈的神明,在内部的僵化与外部的侵蚀下,一个接一个地堕落,化为自身秩序最疯狂的敌人。
末日降临。
神血染红了星河,法则锁链寸寸断裂。
辉煌的天庭在腐朽的狂潮中土崩瓦解,化作眼前这片无垠的废墟。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又慢得仿佛经历了亿万年。
一串冰冷的意念,直接烙印在王腾的神魂深处:【你看到了吗?这便是秩序的终点。无论多么辉煌,终将僵化;无论多么强大,终将腐朽。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重复一场早已注定的悲剧。你,有何资格,在此建立新的秩序?】
这质问,是历史的重量,是无数神明陨落后凝结的绝望。
它足以压垮任何试图挑战宿命的灵魂。
王腾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神魂在风暴中摇曳,却像一根扎根于混沌的青松,未曾弯折分毫。
那末日的景象,那绝望的拷问,并未在他的眼底掀起一丝波澜。
“我看得很清楚。”
他的声音,或者说他的意念,平静地在这片精神空间中响起,清晰地切开了咆哮的历史残响。
【那你为何不绝望?】那古老的意志带着一丝几近于无的波动。
“为何要绝望?”王腾反问。
他眉心的轮回之眼,那枚八角神印,在此刻缓缓睁开。
深邃的光芒穿透了历史的迷雾,直指旧天庭败亡的根源。
“你们的秩序,有神性,却无人性。”
一句话,让整个精神空间猛然一滞。
王腾抬起手,地狱道那审判罪孽的权柄悄然引动。
他指着那些在腐朽中哀嚎堕落的神明残影,声音冷冽如刀。
“你们高居神座,视众生为蝼蚁,视信仰为工具。当众生枯竭,你们的根基便已腐烂。此为,傲慢之罪!”
“你们的法则一成不变,拒绝一切新生与变化,只为维持所谓的永恒。当宇宙变迁,你们的秩序便成了最大的桎梏。此为,僵化之罪!”
“腐朽降临时,你们想的不是拯救,而是自保,甚至不惜献祭大片星域以求苟活。此为,背弃之罪!”
王腾每说一字,地狱道的法则便在这片空间落下一道审判的烙印。
旧日天庭的悲壮末日,在他的审判下,褪去了史诗的外衣,只剩下冰冷的因果。
那古老的意志沉默了。
它从未想过,一个后来者,敢于审判它的时代。
“我的轮回,不是要取代你们。”
王腾话锋一转,天人道那包容万象、建立新纲的权柄光辉,柔和地亮起。
“我是来为一切画上句号,然后给予一个新的开始。”
他直视着那意志的源头,一字一句,宣告着自己的道。
“你的辉煌,你的败亡,都将被记录。陨落的旧神,堕落的腐朽,乃至未来被我亲手终结的一切,都将在我的地狱道中得到清算。”
“功过相抵,罪孽洗尽之后……”
王腾顿了顿,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宏大与坚定。
“我的轮回,会给你们所有人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不是征服,不是毁灭,不是简单的取代。
是循环。
是为包括旧日诸神在内的一切陨落者,提供一个可以从头再来的轮回。
这是一个创造者的宣言。
死寂。
长久的死寂。
拷问的意志,那足以冻结神魂的压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历史的残响悲鸣着退去,灰白色的空间开始崩塌。
【……资格,确认。】
古老的意念再无冰冷的审判,只剩下一种如释重负的认可。
轰隆!
环绕在古天庭废墟之外,那一条条由大道法则交织而成的巨大锁链,应声收回,沉入黑暗。
一条被清空了所有时空乱流与残骸的漆黑通道,从废墟边缘笔直地延伸向最深处,出现在王腾的渡界方舟之前。
那是唯一的路径。
王腾神魂归位,睁开双眼,没有丝毫犹豫,驾驭着方舟驶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就在方舟的船头即将没入通道的瞬间,那古老意志的最后一缕意念,如警钟般在他脑海中敲响。
“你要找的,不是法统的残党。”
“小心那个……以腐朽神明为食的‘噬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