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而威严的敕令,如同一座无形的山脉,镇压在王腾的神国雏形之上。
那声音不含情感,每一个字节都由最纯粹的旧日法则构成,宣告着一场名为“试炼”的命运。
“……于道之坟场,点燃薪火,以证轮回。”
声音消散,但那股力量并未褪去。
它化作一道屏障,将伪神军团的滔天凶威隔绝在外,却也像一道枷锁,将王腾圈定在这片审判之地。
神国雏形内,王腾立于地狱道的第一块基石之上,黑发无风自动。
他没有像预想中那样,或是恭敬领命,或是悍然反抗。
他只是静静地抬起头,望向那道屹立于星海间的、模糊而伟岸的身影。
下一刻,他双眸深处,六色轮盘骤然旋动。
轮回之眼,开!
这一次,他审视的不再是敌人,而是这位自称“守墓人”的神秘存在。
在王腾的视野中,世界被剥离了表象。
那尊顶天立地的身影,其内核并非坚不可摧的实体。
它像是一段被强行固化的法则投影,无数古老的契约符文如蛛网般遍布其全身,将它与这片禁区死死地捆绑在一起。
他刚刚逼退伪神军团所动用的宏伟力量,此刻正化作细微的裂痕,在其法则形态上蔓延。
维系它存在的能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耗、磨损。
它每存在一秒,都是在燃烧自己,以支付维持这片禁区规则的昂贵代价。
外强中干。
不,更准确地说,它是一个被囚禁于自身职责中的可悲残响。
王腾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现场庄严肃穆的气氛。
“试炼?”
他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洞悉一切的锋芒,“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守墓人那模糊的面容似乎微微一凝,散发出的威压出现了一丝不应有的波动。
“旧秩序已经败了。”王腾的语调陡然变得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我,是新生的轮回之主,没有义务,也不需要向一个失败者去证明什么。”
他向前踏出一步,神国雏形随之嗡鸣,新生的地狱道法则与外界的旧日法统产生了剧烈的对冲,激起一圈圈湮灭的涟漪。
“所以,收起你那套高高在上的说辞吧。”王腾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直视着守墓人的核心,“与其说是考验我,不如说,是你需要我。”
他停了。
就这么一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了古老契约最脆弱的节点上。
“你需要我,去完成某件你早已无力完成的事情。”
死寂。
一种前所未有的死寂降临了。
那股镇压万物的法则威严,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消退。
伪神军团被逼退后留下的虚空,此刻显得格外空旷与冰冷。
守墓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它那庞大的身影在星光下微微明灭,仿佛随时都会溃散。
许久,那道声音再度响起,只是这一次,其中再无半分威严,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沧桑。
“……你说的对。”
它承认了。
“点燃古天庭的薪火,并非考验。”守墓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那是重新激活旧日法则网络的唯一方式,是让那些沉寂的道标重现光芒的钥匙。而这把钥匙,只有执掌新生轮回权柄的你,才能转动。”
“这既是帮你扫清前路,也是……一种自救。”
博弈,在言语间便已分出胜负。
王腾神色不变,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被动地接受任何安排。
“既然是自救,那就不是敕令,而是交易。”他干脆利落地将此事定性。
“说出你的价码。”守墓人似乎也接受了这个现实。
“第一,我需要一份情报。”王腾的目光越过守墓人,投向远方那片被法则乱流搅动的敌军阵列,“关于那个伪神指挥官,‘符文巨眼’,我要它最核心的弱点。”
“第二,”他伸出两根手指,“我需要一个窗口期,一个能让我安全穿过这片包围圈,抵达古天庭坐标的窗口。”
守墓人没有犹豫。
“可以。”
“符文巨眼的核心,是它从旧天道一位主神残骸上窃取来的‘推演神格’。它能解析万物,模拟法则,近乎全知。但正因如此,它最大的弱点,便是无法理解、无法推演、无法模拟的东西――”
守墓人顿了顿,吐出两个字。
“混乱。”
“纯粹的、无逻辑、无因果的混乱。”
话音刚落,守墓人缓缓抬起了一只由光芒构成的巨手。
它没有攻向伪神军团,而是朝着自己身前的一片虚空,轻轻一抹。
嗡!
那片空间瞬间扭曲,仿佛一块平整的画布被揉成一团。
时间、空间、能量、法则……所有构成宇宙的基本概念,在这一刻被搅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混沌乱流,凭空而生。
守墓人屈指一弹。
这股混沌乱流如同一条无声的毒蛇,瞬间跨越遥远距离,精准地注入了伪神军团最核心的指挥中枢阵列。
下一秒,灾难性的场景发生了。
原本严丝合缝的军阵,像是被病毒感染的精密仪器,瞬间指挥失灵。
数艘战舰的能量护盾突然反转,开始吞噬友军的能量;数个负责法则压制的符文矩阵开始彼此攻击,引发剧烈的法则自噬;原本瞄准王腾的毁灭光束,毫无征兆地调转炮口,轰向了自己的旗舰!
混乱,在敌军阵中如瘟疫般蔓延。
“窗口,已经为你打开。”守墓人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虚弱,“这是定金。”
机会!
王腾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丝毫迟疑。
“走!”
他的神国雏形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化作一道流光,趁着敌军大乱的千载难逢之机,朝着那片被混沌撕开的防线缺口,向着古天庭的坐标,开始了高速跃迁。
就在神国雏形即将消失在视野尽头时,远方,那被迫后撤自保的符文巨眼,其庞大瞳孔深处,正疯狂地闪烁着亿万符文,试图解析那股突如其来的混乱。
在它应对这场致命危机的同时,一粒微不可察的腐朽符文,从其瞳孔最深处悄然分离。
它无声无息,如同一粒宇宙尘埃,精准地穿过狂暴的能量乱流,附着在了急速远去的神国雏形外壁之上,而后光芒一敛,化作了一个无法被任何常规手段感知的追踪道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