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绵绵苦涩地笑了一声。
“哪里有那么简单哦。”她似乎在笑陆成晚的天真说道：“你有一个好父母，可以供你读书。”
“可有些人生来就是不幸的。”
“哎，你知道我之前叫什么名字吗？”
杨绵绵转头问道，感觉到她倾诉的欲望十分强烈，陆成晚选择沉默，摇了摇头。
“我之前叫杨招娣。”
恰逢有母亲带着女儿来菜市场买菜，她看着对方大手牵小手，眼神里说不出来的羡慕：“我初中毕业就不上学了，虽然成绩很好，但高中要交学费，我们家在山村里很穷的。父母说要留着钱给我弟弟上学用，当时他才刚满月，因为是个男孩子所以要金贵着养。”
“以前我是不知道这名字到底有什么含义，直到我出来打工。”
“晚晚，我能这么叫你吗？”
杨绵绵说着，语气里满是怅然若失：“你都不知道，我刚到大城市来的时候是多么震惊。”
“这里的女孩子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有着父母疼爱、衣食无忧，她们一杯奶茶钱就等于我当时在初中半个月的生活费。她们会留很长、很漂亮的指甲，她们不用做农活所以手上也不会有厚厚的茧子。”
“我那时候才知道，不是每个女孩子生下来养大就是为了要操持家里，等成年了去为弟弟换一笔彩礼钱，送出去为人传宗接代的。”
“也不是每个家庭都需要儿子，女孩子也可以有自己独特、自己所喜欢的人生。”
“我头一次跟人说我叫杨招娣的时候，那些人看着我的目光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我的名字原来只是为了给家里招来弟弟，这个名字让我觉得可耻感受到了屈辱，有时候还会觉得我父母从未爱过我。”
杨绵绵说着，腾手撩了一把长发，朝着她甜甜一笑：“后来我就张罗着改了个名字，不过我没什么文化水平，所以取了绵绵二字，听起来很娇气吧。”
“我只希望我这辈子别活得那么累，我也不奢求别人像城里女孩子那么珍重我，只求把我当一个独立又可爱的女孩子来看待，不要把我当牲口。”
陆成晚沉思一番，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赚钱给弟弟买房子？”
虽说这在她那时候的时期里，杨绵绵的遭遇并不为奇，甚至还有更甚者。
有一些吃不起饭的小户们会选择将刚生下来的女儿虐待致死，就为了讨一个彩头来求下一个孩子是男儿，可以传宗接代。
陆成晚每每见到这样的惨状，总会觉得世态炎凉、人心阴狠。
然而她无能为力。
这也曾一度激励她要成为女儿们的榜样，让世人觉得，就算是个姑娘也可以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所以当她醒来了解了如今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感觉到欣慰。
可从杨绵绵的嘴里，她再次听到了这样的故事。
杨绵绵撇了撇嘴说道：“你以为我想啊？”
“明明我自己还租那么破的房子。”
她抱怨了这么一句，随后无奈地笑道：“可是我没办法的。”
“毕竟我父母生了我，也没有饿死我。”
“如果我不挣钱的话，她们就会把我卖给连面都没见过，不知道是傻子还是疯子的男人。”
她眼神有些虚无，看向远处的半边天际：“所以我就想啊，我努力挣了钱给弟弟买了房子，我就能问心无愧跟她们一刀两断去做只属于自己的杨绵绵了。”
杨绵绵说完，看着若有所思的陆成晚，自顾自地浅浅一笑。
“我已经很久没在线下讲过我个人的事情了，你不要觉得烦啊。”她顿了顿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很幸运的。所以，你要好好努力，好好学习，这是为了你的将来做打算，这是为了你好。”
陆成晚犹豫了很久没有把话说出口。
她觉得杨绵绵似乎有些天真的过分。
要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没人会放下长久的利益，只顾眼前。就算有，那一定是骗局。
“你说得对。”
陆成晚没说扫兴的话，杨绵绵来了兴趣，蹭了蹭她的肩膀，两人像是闺中密友似的：“那你呢？”
“你们父母是什么样？你是城里人，还是农村的？”
“我父母吗？她们都已经去世了。应该算……城里人吧？”
京城也是城。
杨绵绵愣了一下，脸上闪过错愕说道：“抱歉啊，我不知道。”
“我父母是很好的人，父亲是大夫，母亲是大家闺秀。不过我母亲跟其他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不太一样，她打小就梦想要做一个女……”
侠客两个字都没说出口，陆成晚改了话头说道：“她喜欢舞刀弄枪，梦想仗剑走天涯。”
杨绵绵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又是医生，又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这按理来说不应该缺钱吧？
还有，这就是大学生吗？怎么说话文邹邹的。
她没提出来疑问，陆成晚又继续说道：“不过我母亲偷溜出去家门没多久就碰上了我父亲，成了婚。后来她也算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行走了江湖很多年。”
“但并不是为了行侠仗义，而是为了我。”
“我打小身子骨不好，她只能出去给我寻药，直到我长大了她才归家。”
“我父母倒是不觉得女儿有什么不好，但祖辈们确实对女人掌权持家颇有微词，可没有办法。”
全天下都再找不过第二个陆家儿郎能同她一般。
陆成晚明里暗里的提点着，说道：“在有绝对的实力下，一切都会为你让路，没人再敢说闲话。就算有，因为有所求也不敢提到明面上。”
“你是对的，这天下男人、女人，本质都是人。”
“既然都是做人，那就没有任何的分别。”
“如果有人一定要分出来，就用绝对的实力让她们闭嘴。”
“我只记得你叫杨绵绵，这名字很好听。”
“你要好好做自己，往前看，为了自己多看看。”
杨绵绵本来一腔疑问，被她这么三两句暗藏深意的话给拽偏了，她眨了眨眼有点茫然：“你也知道我文化不高，你这说的意思是……”
“要对自己好一点啊，笨蛋。”
陆成晚长叹了口气，忍不住往她脑袋上敲了敲。
杨绵绵心口一酸，眼尾都红了还在嘴犟：“没大没小，我比你大多了！你应该叫我姐姐的。”
“你想听？”陆成晚默了默：“你要信佛的话就算了，我怕你折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