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宏伟办公室出来的毛天北脸色晦暗，整个人都写满了颓败。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都已经把自己的问题说得那么严重了，结果王宏伟却是轻描淡写地对自己说。
“谁都会犯错，但不是谁都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的错误的。”
“光是你今天能到我这里来承认自己的错误，并做出深刻的反省，我就知道，你仍旧还是党和人民的好同志。”
“回去把你反思的过程写下来，正好，上级在宣传廉政自省，你的实际经历，就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材料。”
“回头你把材料给我，我让宣传部那边也向各单位宣传宣传，也要让其他的同志，多学习你这种精神和品格。”
“而且，党组织不光不会对你进行处罚，还要对你进行表彰和嘉奖。”
“回去好好工作，不要辜负了党组织和人民对你的期望。”
毛天北打死都没想到一向刻薄的王宏伟竟然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毕竟在自己的描述里，就差把自己说成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了，浑身上下都写着快处罚我吧。
结果，王宏伟不光没追究自己的问题，反倒是要对自己进行表彰。
这说出去谁信呐。
毛天北现在真的是悔之晚矣，早知道就不该耍小聪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老老实实的投奔许青舟多好，现在好了，林晨是摆明了要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
而王宏伟这边态度不明，但往深了想，王宏伟来这么一手，完全就是将自己架在火上烤，说什么正好赶上上级宣传廉政自省，自己是很好的宣传材料，真要是一宣传出去，那别人会怎么想？
合着整个石古县就你一个人响应了上级指示，就你一个人是忠臣？
你踩着别人的尸骨上位，大家没意见，反正都是这么干的，但是你想让所有人都给你当陪衬，那就别怪大家齐心协力，先弄死你丫的了。
呸，幸进之臣，毫无廉耻之心。
毛天北是真的被逼的没办法了，出了县政府，一个人又在县委大院门口盘桓了良久，但终究没进去找孙翔。
回到盘龙镇，毛天北将自己一个人锁在办公室里，看着办公桌上堆叠的文件，随意地翻了翻，然后他陡然发现，自己看到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只需要自己签字确认就行。
毛天北无力地靠在办公椅上，终于是认清了一个事实，自己被架空了。
与这位老亲家相比，胡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他刚从许青舟的办公室出来，许青舟同样是对胡风的工作态度给出了高度的评价，说他勤勤恳恳。
同时也对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发现问题，并给出相应的处理方案表现得很是满意，然后大手一挥，许青舟就让他给出的整改方案去做了。
胡风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倒是也想要整改，但是没钱啊。
但他知道，许青舟把问题丢给自己，那就只会只看结果，不会关心过程。
自己除了等死，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出路。
心里一片死灰，胡风敲响了毛天北的办公室，得到应允，胡风一进门，就看到了和自己同样丧气的老亲家。
毛天北一看胡风手里拿着的东西，就知道胡风又接了个苦差事。
“许青舟是不是对你态度很好？”
胡风蔫头耷脑地叹了口气：“我宁愿她骂我两句。”
“亲家，现在怎么办啊？咱们现在成了这儿的臭狗屎，万人嫌了，你都不知道，下面的人，今天一见到我，隔老远就躲开了，生怕沾上点什么关系。”
反正都死到临头了，毛天北也就没计较胡风在这个场合喊他亲家的事了。
“老毛，要不，算了吧。”
我也想！
毛天北在心里呐喊。
但是现在不是我算不算的问题，而是人家愿不愿意就这么算了。
光是自己对许青舟之前的态度，林晨就不像是个轻易能放过自己的。
他还想把自己卖得贵一些，但没想到，人家压根就没想买他。
胡风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咱们去和那丫头服个软。”
见毛天北仍旧是不说话，胡风也憋不住了：“老毛，就算是咱们不过了，总还得为了两个孩子想想吧？”
“还有你孙子，我外孙，才多大一点，咱们要是一倒，那他们以后的日子可就难熬喽。”
这一击，直中毛天北的软肋，但是他又没办法在自己这个没用的亲家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软弱，男人嘛，一生要强，怎么能在别人面前说不行。
毛天北沉默地点了根烟：“我再想想吧。”
胡风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话。
等胡风出去没一会儿，毛天北就从自己办公室门口探出了头，见左右没人，才偷摸地跑到了林晨的办公室门外。
开门，林晨见是毛天北当即就扯出一个笑容：“毛书记，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一声，落在毛天北耳朵里宛若惊雷，合着王宏伟他们是一伙的。
难怪王宏伟要那么说，敢情只有自己是小丑。
毛天北现在就感觉自己像是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像个人，但在林晨和王宏伟眼里，自己连个人都算不上。
“小林啊。”毛天北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神色拘谨道：“下班了，一起吃个饭？”
这都还没开始呢，就软了？
林晨将手里的笔放下，他现在是真的有点不太适应没有电脑办公的日子了，县里都还好，用的那种大头机，虽然卡了点，但好歹算是个电脑，自己想要写点什么私密的东西，也不用成天想着要藏在哪儿，才不容易被发现。
“毛书记，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还是习惯了自己做饭。”
“再说了，吃饭的钱也都是公款，咱们盘龙镇也不富裕，该省还是省点的好。”
“我自己请你，不花公家的钱。”毛天北有些急了：“之前你说的那个煤矿改制的方案，我看了，有些地方还不太明白，就想让你给我讲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