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高涌重新坐回了沙发上,脸上露出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
“这件事,”他说道,“说起来……有点狗血。”
赵成良一听,立刻就表示道:“严哥您要是肯说,那……我就肯听。”
严高涌称,这个王山,之前有一个女朋友,叫黄小仙。
“但这个黄小仙,”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另外一层身份——她,是胡云杉的妻子。”
此话一出,赵成良的脸上,瞬间就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当初吴大志死在看守所,”严高涌继续说道,“我本来是准备严查下去的。可没想到,宏达控股的那些问题,突然就全面爆发了。上面……直接就成立了联合调查组下来,要严查这家公司的问题。”
“再然后,胡云杉被抓了。宏达控股的那个董事长曾海生,也下落不明了。紧接着,胡云杉……就也死在了看守所里。”
严高涌说道:“我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一调监控,就发现,王山这个家伙,在例行查房的时候,竟然……违规的,把胡云杉所在的那个监牢的摄像头,给关了。据当时值班的民警说,他一个人,在那个大通铺里,待了足足有两三分钟的时间。然后……第二天一早,胡云杉……就死了。”
赵成良一听,就知道,这个王山,怕不是……一枚棋子。
“就……这么巧合吗?”他淡然一笑。
严高涌听闻,也笑了。他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又丢给了赵成良一根。
“就是这么巧。”他说道,“胡云杉死的当天下午,市局的技术队就介入了。按照我的吩咐,对现场进行了严密的勘查。结果……就在胡云杉的漱口杯里,发现了有白色粉末的残留。拿去一检验,是一种能导致心脏剧烈收缩、引发急性心梗的违禁药物。再一查……整个看守所里,就只有那个王山,有重大嫌疑。”
说到这里,严高涌顿了一下。
“可等我的人,去抓他的时候,”他说道,“他……已经在自己家里,喝了同一种毒药,自尽了。而且,还留下了遗书。”
“遗书里,他承认,吴大志……也是他杀的。为的,就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来栽赃陷害宏达控股。没想到,这一招,果然奏效了。胡云杉被抓,他就……借着职务之便,实施了报复。”
“至于动机嘛,”严高涌将手里的烟灰,抖落在了一旁的水杯里,“就是……他恨胡云杉,当年……从他手里,夺走了黄小仙。”
他又说道:“我们已经查过了。黄小仙和胡云杉,当年是同一所大学的。而王山,读的是警校。据走访调查,黄小仙和王山之间,确实是有过一段感情纠葛。王山……还曾经因为跑到黄小仙的学校里去大闹,而受过一次处分。这些记录,都清清楚楚的。”
“从那之后,王山这个人,十几年了,就再也没结过婚,一直……都是单身一个人。”
“所以,”他看了看赵成良,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可以判定,王山这个人,有……明确的作案动机。”
此话一出,赵成良顿时就笑了一声。
“这个王山,”他说道,“倒也算是个……性情中人。”
可他后面那句话没说——他,一个字都不信。
严高涌的脸色,却变得异常难看。
“他第一个身份,”他说道,“是……畏罪自杀的犯罪嫌疑人。”
赵成良看了看他那副样子,说道:“严哥,这件事,按理来说,跟您……也没多大的关系。完全就是……王山这个人,心理扭曲,独狼式作案嘛。”
“唉,”严高涌却只是苦笑一声,“一个‘监管不力’的处分,我是……逃不掉了。”
都是在官场里混的人,赵成良自然清楚,这个处分,意味着什么。
严高涌的仕途……基本上,也就到此为止了。
“时也,运也。”严高涌叹了口气,随即,又指了指赵成良,脸上露出了几分真诚的羡慕,“说真的,成良,我是……真羡慕你。”
他又说道:“我听到消息了。上面……对你这件事,已经研究决定了。本来,是准备给你记一次大功的。但考虑到……你这次表现实在是太突出了,而且……还敢于出手,拯救了那么多位记者同志的安危。所以……一个三等功,是绝对跑不掉了。”
赵成良一听,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严高涌知道自己的话有点歧义,又笑了笑,说道:“你别误会。我……只是单纯的羡慕,没有半点的嫉妒。这个三等功,是你……用命拼出来的,该你拿。”
他又说道:“至于我嘛……当年,这个王山,还是我一手从市里一个小小的派出所里,给提拔上来的。没想到……竟然是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说完,他便站起了身,留下一句“安心养伤”,便推门走了。
赵成良一个人,坐在病床上,却依旧是满脸的茫然。
这件事……是越来越有趣了。
严高涌……他肯定是在第一时间,就猜出来了,王山……不过就是某个大人物手里的一枚棋子。
现在,这件事已经闹得这么严重了,上面甚至都派了联合调查组下来。这家企业,牵扯得实在是太深了。
王山,就是一枚被精心挑选出来的、天衣无缝的棋子。
有了他跟胡云杉之间的那层“夺妻之恨”在,就有了最完美的作案动机,也就……有了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最好的理由。
此刻,赵成良淡然一笑。
怪不得……有人不肯让他出院。
这件事,眼看了看就要随着王山的死,而以“事实不清”草草结案了。可他赵成良一旦出去了,要是……再乱说什么,那不就……打乱了某些人的精心布局吗?
这趟水……太深了。
赵成良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不趟这趟浑水了。
他将枕头底下那张王祥瑞的名片拿了出来,又重新的,放回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可他刚一合上抽屉,病房的门,却突然又被人给推开了。
赵成良一看,竟然是……刚刚才离开的严高涌,又折返了回来。
“成良,”他直接就表示道,“还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了。”
他看了看赵成良,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前几天,是不是……见过那个王祥瑞?”
此话一出,赵成良的心中,顿时就是一凛。
“怎么?”他问道,“难道……这个王祥瑞,也失踪了?”
“不是失踪。”严高涌摇了摇头,说道,“是……潜逃了。”
他又说道:“我们现在怀疑,这个王祥瑞,跟一宗跨国洗钱案有关。”
说着,他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
“以后,”他说道,“这个姓王的要是再来找你,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赵成良接过名片,笑了笑,点了点头:“严哥您放心。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他顿了顿,又好奇的问道:“不过嘛,我倒是很好奇。您……怎么就这么笃定,他……就一定会再来找我?”
“直觉。”严高涌打了个太极。
说完,便转身,匆匆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