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良抬头,看了看严高涌和金三德两人又一次出现在了自己的病房门口,心中那份不安的感觉,愈发的强烈了。
他不动声色的,将那张王祥瑞的名片,塞到了枕头底下,这才淡淡的说了一句:“进来。”
严高涌和金三德两人,都不是空手来的。
一进门,两人便将手里那些大包小包的慰问品,轻轻的放在了的上。
“成良同志,”严高涌率先开了腔,脸上挂着热络而又关切的笑容,“身体……感觉怎么样了?胳膊……现在能抬得起来吗?”
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自顾自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我跟你说,我以前手底下有个老刑警,也是……被钝器给击中了肩膀。当时,没太在意,觉得就是点皮外伤。可结果?落下了病根。现在……基本上就等于……半残疾了。”
说到这里,他又惋惜的摇了摇头:“可惜了,真是可惜了。那个老刑警,可是我手底下,业务能力最强的一个了。”
赵成良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沙发,示意两人坐下。
金三德悻悻的在旁边坐了下来,而严高涌,则继续喋喋不休的,劝说着赵成良:“所以,成良同志,你可千万不能在这上面马虎。市里……可是已经下了死命令了。让我们,一定要用最好的医疗资源,把你们俩给彻底的治好。”
“什么时候……你们俩都痊愈了,什么时候……我们再完完整整的,把你们给送回江峰县。我手上的这项任务,才算是……彻底的完成了。”
“我身体恢复得还不错。”赵成良说道,“医院这边,确实是不吝啬医疗资源。要不然,我也……不能好得这么快。至于……景恒那边,现在……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不过……人还没醒过来,后面……还有一场很关键的手术要做。只要……他能挺过这道坎,说不定……就能醒了。”
赵成良此刻注意到,严高涌这番话里,处处都是破绽。
他一进门,就危言耸听,拿什么“老刑警半残疾”的例子来吓唬自己,目的……怕不就是为了不想让自己出院吗?
再结合刚才,胡晓娜的那番话这其中,怕不是……还有什么更深的隐情。
虽然已经看穿了对方的意图,但赵成良却选择了装傻,没有当场挑破,而是顺着他的话头,将话题引向了孙景恒的病情。
“哎哟。那可真是太好了。”严高涌一听,立刻就笑得很开心,“这一点,成良同志你就更不用担心了。赶巧了。这几天,正好有一场全国性的顶级医学会议,就在咱们梅州召开。来的,那可都是五湖四海、各个门科最顶尖的专家、医生。”
“市里一得知景恒同志的情况,就立刻特批,请了咱们国内神经外科领域的一班顶级专家,这几天,就都在咱们这家医院,给他进行会诊。正在考虑……该拿出来一个什么样的手术方案来。”
他又提了一个名字,问道:“对了,‘何老’……你听说过吗?”
“何老?”赵成良闻言,点了点头,“当然听说过。何老可是咱们国内脑神经外科领域的泰斗级人物,曾经……可是给燕京的好几位老领导,都亲自做过手术的。”
但有一点,他没说——这位何老,他……有过一面之缘。
而且,何老跟他岳父李兴国之间,还有着不浅的交情。
此刻,赵成良的心里,总算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有这样一位国宝级的医学泰斗亲自压阵,那孙景恒这小子,就算是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那……也能被硬生生的给拉回来了。
“那……市里为了这件事,可是没少操心?”他立刻就问道,“我……先替景恒,谢谢市里各位领导的一番辛苦了。”
“哎,可不是嘛。”严高涌笑了笑,说道,“这位何老,那可是专门给大领导看病的,脾气……古怪得很。市里的领导当初亲自去酒店请他出山,他老人家……可是爱搭不理的。”
随即,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过嘛,说来也奇怪。这位何老,前一天还说,自己现在年纪大了,手不稳了,是绝对不会再轻易的给人开刀了。”
“可就在昨天,他……竟然又自己改了主意。等会议一结束,非但没走,反而还主动的,找到了我们医院,说是要亲自的,了解了解……那个叫孙景恒的年轻人的情况。”
赵成良一听,心里大概就猜到了。
何老当初,是军医出身。
跟他岳父李兴国,还有孙厅长,当年……可都是在同一支部队里待过的。
想必,是孙厅和岳父他们几个人,一起上了阵,把他以前积累下来的那些人情,都给用上了,这才……说动了这位早已封刀的泰斗级人物。
“景恒那孩子,福大命大。”赵成良笑了笑,说道。
但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解释,显然……并不是严高涌想要听到的答案。
他推了推身旁的金三德。
金三德立刻就端起茶壶,给赵成良面前那只空了的茶杯,续上了茶水。
虽然两人是平级,可他此刻对待赵成良的态度,却恭敬得……就像是对待自己的顶头上司一般。
“赵局长,”他说道,“您这次……做的可是天大的好事。真是……好人自有天助嘛。”
一句话,说得赵成良不由得就摇头笑了一声。
而严高涌,则顺势就接过了话茬。
“我听说……”他看了看赵成良,看似随意的问道,“咱们江中省,好像……也有一位副厅长,正好……也姓孙?”
此话一出,赵成良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
从前几天,这些人那异乎寻常的反应里,他就早就已经看出一二了。
他笑了笑,直接就摊了牌。
“没错。”他说道,“景恒那孩子,就是……孙副厅长的亲孙子。孙副厅长他信得过我,所以,等景恒一毕业,就把他……安排到了我的身边。”
说到这里,赵成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自责和愧疚。
“孙厅长……他那么信任我。可结果……结果我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