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岩镇镇主儿子被治好的事,像一阵风,刮过了废矿区,也刮进了几十里外林家大宅的耳朵里。
林家家主林啸,把手里那个最喜欢的白玉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碎碴子溅得到处都是。
他脸色铁青,胸口一起一伏。
“废物!都是废物!”
他低吼着,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一队护卫,折在了那个垃圾场!现在倒好,连镇主府都攀上关系了!这周运,到底是什么来路!”
下面站着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上次护卫队全军覆没,已经让林家在这片地界丢尽了脸面。
现在那个叫回春堂的地方,名声越来越响,连镇主都欠了他们人情,再想明着动手,就得掂量掂量镇主府那块黑铁牌子了。
“家主,明着来…恐怕…”
一个管事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知道!”
林啸烦躁地打断他。
“不能明着来,那就来暗的!”
他眼里闪过一道凶光。
“那个周运,必须除掉!”
“回春堂,必须踏平!不然,以后谁还把林家放在眼里?”
他沉吟了一会儿,冷冷道。
“‘血狼’那边,联系上了吗?”
管事连忙点头。
“联系上了,不过,他们要价很高。”
“给他们!”
林啸一挥手。
“只要能把事情办干净,钱不是问题。”
“告诉他们,我不要活口,一个都不要留!做得像被矿匪火拼了一样。”
“是!”
管事应声退下,快步走了出去。
林啸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林家繁华的院落,眼神阴鸷。
他就不信,一个从下面世界飞升上来的泥腿子,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血狼佣兵团,那可是一群真正在刀口舔血的亡命徒,手段狠辣,行事干净。
“周运,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
废矿,回春堂。
周运摩挲着那块黑铁牌子,心里并没有完全放松。
他把石老和几个最早跟着他、现在算是回春堂核心的人叫到一起。
“有段时间了,林家肯定还会来找麻烦。”
周运看着所有人。
“下次,恐怕就不是护卫队了。”
“那我们咋办?”
一个脸上带着疤的汉子问,他叫黑牛,力气大,打架不要命。
“我们不能等着挨打。”
周运把铁牌收进怀里。
“从今天起,晚上加派哨子,两个人一组,守在那几个进矿场的路口。”
“发现不对劲,立刻吹哨。”
他又指了指棚子外面堆着的一些废弃矿石和木头。
“把这些,搬到我们住的那几个山洞前面,做点障碍。真打起来,也能挡一挡。”
他还让石老把缴获的那些刀都磨快,分给最信得过、胆子也最大的一批人。
“真要打啊?”
有人小声问,脸上有点害怕。
他们以前都是被欺负惯了的矿奴,真要和外面那些凶人拼命,心里还是发怵。
“不想打,就等着被人家像杀鸡一样宰了?”
周运看着他,语气很平静。
“想想以前过的什么日子,想想现在。这地方,是我们自己挣来的,谁想抢走,就得问问我们手里的家伙同不同意!”
黑牛把手里的大刀往地上一顿。
“周大夫说得对!”
“怕个鸟!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跟他们拼了!”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眼神也慢慢坚定起来。
是啊,好不容易能像个人一样活着,谁想再回去当畜生?
准备工作悄悄进行着。
夜里,矿场几个关键的地方,多了些影影绰绰放哨的人。
山洞前面,也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障碍物。
又过了几天,一个没有月亮,风还挺大的晚上。
守在西边路口的是黑牛和另一个叫狗子的年轻矿工。
两人缩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裹着破毯子,盯着黑漆漆的外面。
“黑牛哥,你说林家真会来吗?”
狗子有点紧张地问。
黑牛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
“谁知道呢,小心点总没错…”
他话还没说完,耳朵突然动了动,猛地按住狗子的肩膀,压低声音。
“别出声!听!”
狗子屏住呼吸,仔细听。
风声中,好像夹杂着一些极轻微的、像是很多只脚踩在沙土上的声音,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快速靠近。
“不对劲!”
黑牛脸色一变,抓起放在身边的哨子,塞进嘴里,用尽全身力气吹了起来!
哔!
刺耳哨声,瞬间划破寂静的夜。
几乎就在哨声响起的下一秒,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窜出,速度快得惊人!
他们手里拿着的是短弩,对准黑牛和狗子就射!
“噗嗤!”
“呃啊!”
狗子反应慢了点,胸口直接被一支弩箭射穿,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黑牛胳膊上中了一箭,他怒吼一声,把手里的哨子往地上一扔,抓起旁边的大刀就朝着最近的一个黑影扑了过去!
“狗娘养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哨声就是警报!
周运第一个从浅睡中惊醒,抓起放在枕边的刀就冲出了山洞。
石老和其他人也拿着武器跑了出来。
“西边!西边路口!”
有人大喊。
只见西边方向,几十个穿着杂乱皮甲、脸上抹着黑灰的汉子,像一群饿狼一样冲进了矿场!
他们动作麻利,配合默契,一部分人直接朝着闻声赶来的人杀过去,另一部分人则目标明确,直扑回春堂那个破棚子!
“是血狼的人!”
石老看清了那些人手臂上绑着的一条暗红色布带,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林家雇了血狼佣兵团!”
血狼佣兵团,在这附近凶名赫赫,专门干拿钱杀人的勾当,手段残忍,从不留活口。
“守住回春堂!”
周运大吼一声,提着刀就迎了上去。
矿场上顿时乱成一团。血狼的人明显是职业的,下手狠毒,专往要害招呼。
矿工们虽然有了武器,也憋着一股劲,但打架靠的更多是一股血勇,在对方娴熟的杀人技巧面前,很快就落了下风,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
周运眼神冰冷,体内那丝混沌医气快速运转,让他的速度和力量都提升了不少。
他避开一个佣兵劈来的刀,手腕一翻,刀锋贴着对方的刀刃滑过去,直接削掉了对方两根手指!
那佣兵惨叫一声,周运顺势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把他踢飞出去。
但他刚解决一个,立刻又有两个佣兵一左一右围了上来,刀光闪烁,封住了他躲闪的空间。
另一边,黑牛浑身是血,像一头疯虎,挥舞着大刀独自挡住了三个佣兵,但他身上已经添了好几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石老带着几个人,死死守在回春堂门口,用身体和简陋的障碍物抵挡着想要冲进去的佣兵。
一个佣兵用刀劈开了挡路的木头,狞笑着就要往里冲,石老眼睛一红,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用自己干瘦的身体死死抱住了那个佣兵,对着里面喊。
“快!挡住!”
混乱中,周运看到那个带头的佣兵,一个脸上有一道长长刀疤的壮汉,正冷笑着指挥手下围攻,自己则好整以暇地看着,像是在欣赏一场围猎。
不能这样下去!
周运心里着急。
再拖一会儿,他们这些人全都得死在这里!
他猛地格开左边佣兵的刀,硬生生用肩膀受了右边佣兵一刀,借势向前一冲,脱离了战团,朝着那个刀疤脸头目冲了过去!
“嗯?”
刀疤脸看到周运朝他冲来,脸上露出一丝意外,随即变成了残忍的笑意。
“找死!”
他拔出腰间的弯刀,那刀身带着一点弧度,在黑暗中闪着寒光,迎着周运就劈了过来!
周运能感觉到,这个刀疤脸的实力,比之前的林护卫长还要强上一线!
他不敢硬接,身体猛地向下一矮,几乎贴着地面,躲过这凌厉的一刀,同时手里的刀向上撩起,削向刀疤脸的手腕。
刀疤脸“咦”了一声,似乎没料到周运反应这么快,手腕一翻,用刀柄磕开了周运的刀。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周运靠着混沌医气带来的敏锐感知和超出常人的反应,勉强和刀疤脸周旋,但身上还是不断添加着新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
矿场上的抵抗越来越弱,惨叫声此起彼伏。
就在周运感觉快要撑不住,刀疤脸的弯刀再次朝着他脖子抹来的时候,异变发生了!
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冷箭,带着尖啸,精准地射中了刀疤脸握刀的手臂!
“啊!”
刀疤脸惨叫一声,弯刀差点脱手。
周运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用尽最后力气,一刀捅进了刀疤脸的肚子!
刀疤脸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没入自己腹部的刀,又看了看箭射来的方向。
那是回春堂棚顶的破洞。
周运也愣了一下,但他来不及多想,猛地抽出刀,一脚将刀疤脸踹倒在地。
“头儿死了!”
不知哪个佣兵喊了一嗓子。
剩下的佣兵看到头目被杀,攻势顿时一滞,有些慌乱起来。
矿工们则精神一振,鼓起余勇,拼命反扑。
战斗的天平,开始倾斜。
当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佣兵被乱刀砍倒,矿场上终于暂时安静下来。
空地上躺满了人,大部分是矿工和回春堂的人,也有十几个佣兵的尸体。
周运拄着刀,大口喘着气,浑身都在疼。
石老胳膊上挨了一刀,黑牛伤得更重,躺在地上直哼哼,但还活着。
“清点人数,看看还有没有活的。”
周运哑着嗓子说。
还站着的人开始忙碌起来,救治伤员,捆绑俘虏——他们抓住了三个受伤没跑掉的佣兵。
周运走到回春堂门口,看向棚顶那个破洞。刚才那救命的一箭,是谁?
一个瘦小的身影,有些怯生生地从棚子后面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简陋的木弓。
是那个周运之前教他辨认草药、帮忙烧水的半大孩子,叫小豆子。
他脸色煞白,手还在发抖。
“周大夫,我看他要用刀砍你…”
小豆子结结巴巴地说。
周运看着这个孩子,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走过去,摸了摸小豆子的头。
“好样的!”
小豆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周运看向那三个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佣兵俘虏,眼神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