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那句轻飘飘的问话,像一根无形的毒针,精准地刺入了陈方紧绷的神经。
“怎么样,陈方?我这门功法,还入得了眼吧?”
入得了眼?
陈方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滚烫的棉花,灼热而干涩。他看着陈三脸上那真诚的、仿佛在期待夸奖的笑容,又看了看他掌心那颗搏动着的、仿佛孕育着世间所有恶毒的血色魔胎,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他四肢百骸都变得僵硬起来。
他想说“三族兄,此法……太过伤天和”,想说“这与魔道何异”,想说“我们陈家,何时需要用这种手段了”。
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沙哑的音节:“……厉害。”
“呵呵,只是厉害吗?”陈三脸上的笑意不变,但那双深邃的眸子,却仿佛看穿了陈方所有的伪装,“看来,你还没看到它真正的模样。”
话音刚落,陈三脸上的笑容倏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虔诚的专注。
他不再理会任何人,左手依旧托着那颗篮球大小的血球,右手却猛然抬起,五指张开,如同鹰爪般虚抓在血球上方。
“炼!”
一声低喝,他眼中精光暴涨!
与刚才那番举重若轻的写意不同,这一次,陈三的动作变得无比迅猛而繁复。他的右手十指翻飞,快得几乎带出了残影,一道道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血色灵力,从他的指尖迸发,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狠狠地扎进了那颗血球之中!
“嗡——”
那颗原本还在缓缓搏动的血球,像是被激怒的凶兽,猛地剧烈震颤起来!表面那些盘根错节的血管纹路疯狂扭动,发出了如同冤魂哭嚎般的尖啸,一股比之前浓烈十倍的血腥气,轰然爆发,瞬间充斥了整个密室!
这股气息不再是单纯的血腥,而是带着一种腐朽、怨毒、以及强烈的掠夺意味,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一同吸扯进去!
陈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运起灵力护住心神,才勉强抵挡住这股邪异气息的冲击。他骇然地看着陈三,发现对方的脸色,已经不像刚才那般轻松写意。
一滴晶莹的汗珠,顺着陈三光洁的额角缓缓滑落,划过他专注的侧脸。他的嘴唇微微抿着,显然,这所谓的“二次炼化”,对他而言也绝非易事,需要耗费巨大的心神与灵力。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
密室中,只剩下血球那刺耳的嗡鸣,以及那两名铁家修士因为极度恐惧而发出的、如同濒死般的粗重喘息。他们早已失语,精神世界彻底被眼前这超乎想象的魔功所摧毁,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那团血光,等待着未知的、但注定比死亡更可怕的命运。
而那具作为“原材料”的老者干尸,此刻也发生了新的、更加恐怖的变化。
“咔……咔嚓……”
一阵阵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从干尸上传来。
随着陈三手诀的不断打出,那颗血球仿佛变成了一个贪得无厌的黑洞,再次从干尸上抽取着那早已被榨干的“残渣”。这一次,它抽取的不再是血肉精华,而是更深层次的……生命印记!
老者那本就干瘪得不成样子的身体,开始了最终的消亡。那层蜡黄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脆弱,像是被风化了千年的古画,一片片地剥落、碎裂,露出下面同样失去所有光泽的、灰白色的骨骼。
到最后,甚至连那层皮都快要消失不见了!饥民的身体,好歹还是皮包骨,可眼前这具东西,却连“皮”这层最后的遮羞布都被无情地剥夺,只剩下一副不完整的、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骨头,挂在铁钩之上。
这已经不是亵渎了,这是彻底的抹杀!将一个人存在于世间的所有痕迹,都炼化成自己手中的一颗珠子!
陈方的瞳孔,在这一刻缩成了针尖大小。
就在此时,陈三的动作猛然一顿,最后一个手诀悍然打出!
“凝!”
那颗疯狂震颤的血球,所有的声音与光芒,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紧接着,在陈方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颗篮球大小的血球,开始了疯狂的内缩!它周围的空间都仿佛因为这极致的压缩而发生了扭曲,所有的光线都被它吞噬了进去!
十个呼吸之后,一切尘埃落定。
一颗只有木瓜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宛如黑紫色宝石般的球体,静静地悬浮在陈三的掌心。
它不再搏动,也不再散发刺目的红芒。它就那样静静地在那里,表面光滑如镜,内部却仿佛沉淀了万千生灵的怨念,深邃得让人看一眼就感觉神魂都要被吸进去。那股邪异、冰冷、充满了毁灭与不详的气息,比之前强大了何止百倍!
“呼……”陈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脸上重新露出了那种发自内心的、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