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抬起来。”
男人低沉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说话声,直抵何音的耳膜,随即,一只手穿过她的腋下,轻轻托住了她的手臂:
“医务室在哪里?”
何音指了一下侧门的方向:
“那里。”
男人一言不发地拨开人群。何音不由自主地跟着这双手的牵引离开了人群,她这才发现,那个高先生正一手托着她的手臂,一手拿毛巾包裹着她受伤的手,匆匆往医务室的方向去。他的脚步和眼神一样,没有一丝犹豫。何音偷偷地看着这个男人的侧颜,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帅气的类型,却莫名地带给她安心的感觉。
突然,她想到那个昏厥在地的“管事婆”。
“那个……”
不等她说完,男人抢白道:
“晕血不会有事的。”
他们刚走到门口,就见医务室的陈医生往外冲,想必是知道了有人受伤的消息。
“先处理伤口。”
高先生长臂一展,拎着陈医生的后领,把他拽了回来:
“晕倒的那个没事。”
陈医生一个趔趄,几乎摔在诊疗台上。他侧目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男人,似乎在说,没想到这个看似瘦弱的男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劲儿。陈医生有些尴尬地扶了扶眼镜,正正衣领,打开严密包裹着何音右手的白色毛巾。
不等陈医生看仔细,高先生就指着绽开的虎口说道:
“虎口这里。”
陈医生不满地啧了一声:
“先清洗一下,会有点疼哦。”
他的话还没说完,双氧水就倒了下来,深入骨髓的碎裂感直冲何音的脑门,她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冷气。
“忍一忍。”
高先生的声音从耳畔轻轻飘来,说话间,一股淡淡的自然清香,若有若无地在何音鼻翼下回荡。她侧头向着他的方向靠过去,几乎要钻进他怀里。陈医生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觉得头晕?”
何音回头,剜了一眼大煞风景的陈医生。
“不晕!”
“那坐好,这伤口有点长,要缝针哦。”
说着,他不太利索的打开了针头的消毒盒。
“缝的好看点。”
何音有些不太放心地叮嘱着。这个愣头愣脑的陈医生看着不太靠谱,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打麻药会有点疼哦。”
她已经摸清了这家伙说话的节奏,不等“哦”字出口就做好了准备。但肌肉紧张,反而加重了疼痛的感觉。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陈医生埋怨道,何音咬咬牙,忍下吐槽的话,小心翼翼问道:
“要,缝几针?”
他像看货物一样,翻看着她的伤口,然后淡淡地回了一句:
“五针吧。”
何音的手本能地想往回收,却发现在高先生的钳制下,手臂动弹不得。
“不用怕。”
高先生轻声安慰着,将左手绕到何音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何音回头巴巴地望着这个好心的男人,她很想告诉他,自己不是害怕,只是单纯地不信任这个医生而已。
“一会就好了。”
高先生低头看着她,沉静的眼眸里,泛着温柔的微波。何音慌乱的心跳被那波纹抚慰,她感觉不到皮肤的牵扯,听不到秒钟的脚步,更听不到陈医生的声音。
“……好了!”
回过神来的何音,看着臃肿的右手,浑然一个没有卖相的新手牌粽子。她无奈地接受了眼前的现实,更残酷的是她的手掌上永久地留下了属于陈医生拙劣医术的证明。
“你在听我说么?”
何音幽怨地看着陈医生无辜的脸,她没在听,也不想听。
“我已经记下来了。”
说话的是身后的高先生,陈医生将装着药单和药盒的袋子递给他,又叮嘱了一遍:
“隔天换一次药。”
“谢谢医生。”
何音不情不愿地道着谢,跟在高先生身后,离开医务室往公寓楼的方向走。
“医生说的注意事项,我写在药单背面了,主要是一些忌口的东西。”
何音接过高先生递过来的袋子,这才想起来一路上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陌生人的帮助。
“麻烦你了,高先生,谢谢!”
“没事。”
高先生摆摆手,脱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配合着何音的小步伐,慢悠悠地走着。风滑过他的衣襟,带着那股淡淡的清香扑向何音,她不自觉闭上眼,贪婪地吸了一口。
“还觉得晕么?”
“啊?”
“你有点晕乎乎的样子。
“啊,嗯。”
何音低头掩饰微微发热的脸颊,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敷衍着。
“不要再叫我高先生了。”
“嗯?”
“我的名字叫高峰,山峰的峰。”
何音看着伸到眼前的手,白皙而有力的指节上,沾着凝固了的斑驳血迹,是她的血。
“还有血。”
高峰疑惑地看着她,似乎在辨别这三个字的读音。何音指了指他的手。
“还有血。”
“哦,忘了洗了。”
他尴尬地看看自己的手,正要收回,却被何音的小手一把握住,皮肤触碰间,相似的温度传抵心间。
“我叫何音,音乐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