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根基之议后,思过崖上的氛围悄然发生了变化。
不再有酣畅淋漓的剑招对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枯燥的、对精微控制力的极致打磨。
风清扬为了让李逸最直观地感受到内力的差距,第一次在他面前,真正动用了一丝内家真气。
他依旧是缓缓一掌拍出,动作与之前并无二致。但这一次,一股无形的劲风随着他的掌势扑面而来,吹得李逸衣衫猎猎作响,呼吸都为之一滞。
李逸心神凝聚,循着之前领悟的“观心”之法,找到了风清扬掌势流转中的一个破绽。他毫不犹豫,手中树枝疾刺而出。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他的树枝在距离风清扬手掌还有一尺远时,便仿佛刺入了一团无形的棉花之中,速度骤减。那股凌厉的掌风如同无数只手,拉扯、缠绕着他的树枝,让他再也难以前进分毫。
“感觉到了么?”风清扬收回手掌,劲风随之消散,“这便是内家高手的‘气场’。你剑招再快,眼力再准,若是连对方的护体气劲都破不开,一切都是空谈。‘破掌式’,破的不仅仅是血肉之躯,更是这无形之‘气’!”
李逸握着树枝的手微微颤抖,掌心已满是汗水。
刚才那一瞬间的无力感,让他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与真正高手之间的鸿沟。那是一道仅凭招式精妙,无论如何也无法逾越的天堑。
“那……弟子该如何做?”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练。”风清扬只说了一个字。
“在你的内功大成之前,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你对力量的控制,磨炼到超越人体极限的程度。你要做到,能将全身所有的力量,都凝聚于三尺树枝的末梢那一点之上。唯有如此,方能以点破面,在对方的气场中,穿刺出一线生机。”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风清扬为他设计了全新的训练——剖叶。
时值深秋,思过崖上的松柏依旧青翠,但山风却会从华山各处,带来一些枯黄的落叶。
风清扬的要求是,李逸必须站在原地,当一片落叶从空中飘落,经过他面前时,他要用手中的树枝,将这片轻若无物的落叶,从正中间,干净利落地剖成两半。
并且,不能带起一丝风声,不能损伤落叶半分的完整形态。
这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李逸第一次尝试时,他屏息凝神,看准一片落叶飘落的轨迹,猛地一剑刺出。
结果,树枝带起的劲风,直接将那片落叶吹飞了出去,不知所踪。
“蠢材!”风清扬的骂声如期而至,“你是要剖开它,不是要把它吹走!你用的力气太大了!你是在跟一片叶子较劲吗?”
李逸老脸一红,调整心态,第二次出手。
这一次,他刻意放缓了速度,减轻了力道,小心翼翼地用树枝的尖端去触碰落叶。
“啪”的一声轻响,落叶被他成功“点”中,然后碎成了十几片。
“废物!力道是小了,可你的劲力是散的!像一根烂木头捅过去,能不碎吗?凝神!聚气!把你全身的精气神,都凝聚到你的剑尖上去!”
接下来的日子,李逸便在这无休止的失败与呵斥中度过。
他每天要面对成百上千片落叶。
有时,是他出剑太快,带起的风吹走了落叶。
有时,是他出剑太慢,落叶早已飘过。
有时,是他力道太大,将落叶击碎。
有时,是他力道太小,只是在落叶上留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凹痕。
这件看似简单的事情,考验的却是出剑的时机、速度、角度、力道,以及精神的高度集中,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日复一日,李逸手中的树枝换了一根又一根。他的心,也从最初的焦躁、烦闷,渐渐变得古井无波。
他不再刻意去追求成功,不再将那片落叶当成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
他开始学着去感受。
他闭上眼,感受风的流动,感受每一片落叶在空中不同的飘舞姿态。有的盘旋,有的急坠,有的轻盈如舞。
他手中的树枝,也不再是一柄伤人的剑,而成了他手臂的延伸,成了他感知这个世界的一根触须。
他整个人,都仿佛融入了这思过崖的秋风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个黄昏。
李逸静静地立在崖坪上,双目微闭,手中握着一根光滑的树枝,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石像。
一片枯黄的枫叶,打着旋儿,悄无声息地从他面前飘落。
就在落叶即将经过他胸前的那一刹那,李逸动了。
他的手腕,以一个极其微小的幅度,轻轻一振。手中的树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一道灰色的闪电,在空中一闪而逝。
那片枫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保持着原来的姿态,缓缓飘落。
然而,当它落在地上时,却无声无息地,从正中间,分成了两片大小、形状、纹理都完全对称的残叶。
切口处,光滑如镜。
李逸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地上的那两片残叶,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叮!经过不懈的努力,您的控制力获得史诗级提升。剑法精准度+20%,攻击速度+5%。奖励逍遥点*300。】
山洞口,一直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风清扬,浑浊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近乎于震撼的神色。
他缓缓地走了过来,蹲下身,用两根手指,捻起了那两片残叶,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
“入微……你竟然这么快,就摸到了‘以气驭剑’的入微之境……”
老人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平静的少年,许久,才缓缓说道:
“孩子,破掌式和破箭式,你已无需再学了。”
“你已经,出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