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莺住进来的第一天，天还没亮，就悄悄地起了床。
她轻手轻脚地，将整个院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然后，又烧好了热水，做好了早饭，像个最本分、最勤劳的仆人，等待着主家的吩咐。
当何晓蔓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崔莺莺正局促不安地，站在厨房门口，双手在身前的围裙上，不停地搓着，看到她，立刻就低下头，怯生生地，说了一句。
“晓……晓蔓姐，早饭……做好了。”
何晓蔓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不满意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常年的欺凌和压迫，已经让这个女人的骨子里，刻满了卑微和顺从。
她把自己，当成了来何晓蔓家，做牛做马的下人。
何晓蔓没有生气，也没有说什么大道理。
她只是走上前，拉着崔莺莺，坐到了饭桌前，然后，亲手给她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莺莺，”她看着她，眼神，无比的认真，“以后，在这个家里，你不是下人，也不是外人。你是我请来的帮手，是我的姐妹，是我事业上的第一个‘合伙人’。”
“我们之间，是平等的。”
“所以，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了。家务，我们轮流做。你拿工资，是来帮我干事业的，不是来给我当保姆的。”
这番话说得是推心置腹，掷地有声。
崔莺莺捧着那碗温热的小米粥，听着这番她从未听过的、充满了尊重的“平等”言论，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跟对人了。
何晓蔓没有把崔莺莺，当成一个廉价的劳动力，当下人一样使唤。
她是真心实意地，在教她本事。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何晓蔓深知这个道理。
她需要的，不是一个只会听命令的机器人，而是一个能独当一面，能真正为她分忧解难的得力臂助。
所以，她对崔莺莺的“培训”，开始了。
考虑到崔莺莺的性格和基础，何晓蔓没有一上来，就教她那些复杂的、需要天赋的核心技术。
她从最简单的、最基础的活计，开始教起。
“莺莺，你看，和面，也是有讲究的。”
在她们那个秘密的生产基地里，何晓蔓挽着袖子，亲手给她做着示范。
“做蛋糕胚用的面，要用这种细面粉，和面的时候，水要一点一点地加，用筷子，顺着一个方向，轻轻地搅，不能用力，不然面就起筋了，烤出来的蛋糕，就不松软了。”
“而做卤肉，前期处理这些下水，是最关键的一步。”
“你看这猪大肠，不能光用清水洗，要加上盐和白醋，像这样，反复地搓揉。这样，才能把里面的腥臭味，彻底去掉。”
何晓蔓教得，极其的耐心和细致。
每一个步骤，她都会亲手做一遍，然后，再让崔莺莺上手，自己在一旁，不厌其烦地，进行指导。
而崔莺莺，也表现出了惊人的学习能力和吃苦耐劳的精神。
她非常非常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她知道，这是她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她学得，异常的刻苦和认真。
何晓蔓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像海绵吸水一样，拼了命地，记在脑子里，刻在心里。
何晓蔓做的每一个动作，她都在一旁，睁大了眼睛，仔细地观察，模仿。
她不怕脏，不怕累。
处理那些腥臭的猪下水，别的女人看了，都唯恐避之不及。她却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干，一洗，就是一整天，洗得比谁都干净。
练习和面，打鸡蛋，一开始，她也笨手笨脚，不是水放多了，就是鸡蛋打进了蛋壳。
但她从不气馁。
何晓蔓让她练习十遍，她就自己，偷偷地，练习一百遍。
很快，她的手上，就磨出了厚厚的茧子，胳膊，也因为长时间的搅动，酸得抬不起来。
但她的脸上，却始终，带着一种满足的、充满了干劲的笑容。
因为，她知道，自己正在靠着自己的双手，一点点地，掌握一门能让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
而她的进步，也是飞快的。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她就已经能熟练地，完成所有前期准备工作了。
和面，打蛋，清洗食材……这些重复性的、耗时耗力的基础工作，她一个人，就能完成得又快又好。
她就像一块干涸了太久的海绵，一旦遇到了水源，就爆发出惊人的吸收能力。
有了崔莺莺这个得力的臂助，何晓蔓，终于从那些繁琐的、重复性的劳动中，解放了出来。
她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思考更重要的事情。
比如，卤肉和蛋糕的口味创新。
比如，如何将自己的生意，进一步地，扩大。
甚至，是如何抓住李奎透露的那个“新动静”，将自己的事业，从地下的“黑市”，搬到地上的“光明”里来。
崔莺莺，很快，就成了何晓蔓最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她不仅在工作上，是何晓蔓的得力帮手。
在生活上，更是把何晓蔓和两个孩子，都照顾得无微不至。
她每天，都会早早地起床，做好早饭。
等何晓蔓和孩子们吃完，她又会主动地，包揽下所有的家务。
晚上，何晓蔓去“秘密基地”工作，她就在家里，细心地，照顾着安安和宁宁，给他们讲故事，哄他们睡觉。
她就像这个家里，一个沉默，却又不可或-缺的守护者。
两个孩子，也很喜欢这个温柔善良的崔阿姨。
而最让何晓蔓欣慰的，是崔莺莺自身的变化。
摆脱了那个男人之后，她就像一朵被挪出了阴暗角落的花，在阳光和雨露的滋润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绽放出了生命的光彩。
她不再是那个总是低着头，眼神麻木，唯唯诺诺的可怜女人了。
她的腰杆，一天比一天挺得直。
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明亮。
她的脸上，也日渐增多了真诚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和自信。
她甚至还会在安安和宁宁，跟她开玩笑的时候，跟他们一起，笑得前仰后合。
何晓蔓看着眼前这个，正在一点点“活”过来的女人，知道，自己做对了。
她不仅是在做生意，是在赚钱。
她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改变另一个女人的命运。
甚至，是在改变这个时代，某些根深蒂固的、不公的规则。
这天晚上，崔莺莺领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一笔工资。
那崭新的、还散发着油墨香气的十块钱。
当何晓蔓将这笔钱，郑重地，交到她手里时，崔莺莺看着那几张大团结，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她拿着那笔钱，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姐……”她看着何晓蔓，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这……这是……我……我自-己挣的钱？”
“对。”何晓蔓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是你靠自己的双手，光明正大，挣来的第一笔钱。以后，还会有更多。”
崔莺莺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抱着那十块钱，放声大哭。
那哭声里，有委屈，有辛酸，但更多的，是释放，是喜悦，是对新生的无限感激。
何晓蔓没有去劝她。
她知道，崔莺莺需要这场酣畅淋漓的发泄。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知道，从今天起，这个女人，才算是，真正地，站起来了。
她看着崔莺莺，就像看到了一个，正在破茧成蝶的自己。
她轻声地，对身边的江延川说。
“延川，你说，以后，我们能不能，帮助更多像莺莺这样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