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蔓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她家的小院,白天是欢声笑语的社交中心,晚上是财源滚滚的制衣作坊。家里的家具焕然一新,两个孩子穿得体面精神,连江延川看她的眼神,都一天比一天灼热,充满了化不开的柔情和骄傲。
她就像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光芒万丈,温暖了自己,也照亮了身边的人。
然而,太阳的光芒,对于某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生物来说,却是最恶毒的灼伤。
军区卫生所。
丁敏君捏着一张薄薄的调令,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惨白。那张纸,轻飘飘的,却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兹决定,将丁敏君同志,调往三十里外的红星农场卫生所工作,即日生效。”
红星农场卫生所!
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一个比鸟不拉屎还偏僻的地方!听说那里只有一个老军医,常年面对的病人除了农场的职工,就是猪圈里的猪!
把她一个正儿八经的护士,调去那种地方,跟发配边疆有什么区别?
这是羞辱!是赤裸裸的羞辱!
丁敏君不用想也知道,这背后肯定有江延川的影子。上次那场“摔倒”大戏,她成了全军区的笑话,而江延川,显然不准备就这么算了。他这是要斩草除根,把她这根“刺”彻底从他眼前拔掉!
凭什么?!
丁敏君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嫉妒与怨恨像两条毒蛇,疯狂地啃噬着她的心脏。
凭什么何晓蔓那个乡下女人,可以住进家属院,享受着江延川的庇护和宠爱,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名利双收?而她,一个城里来的、有文化的护士,却要被扫地出门,发配到那种鬼地方去?!
她不甘心!她死也不甘心!
看着窗外,那些军嫂们手里拿着布料,兴高采烈地朝着何晓蔓家的方向走去,嘴里还兴奋地讨论着要给孩子做什么样的新衣服,丁敏君眼中的嫉妒之火,越烧越旺,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她完了。
她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完了。
既然她不好过,那么何晓蔓,也休想好过!
一个恶毒无比的念头,像一颗黑色的种子,在她充满仇恨的心里,瞬间生根发芽,并以疯狂的速度长成了一棵参天毒树。
她看着自己那张被调往偏远卫生所的通知,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一个诡异而怨毒的笑容。
走之前,她要给何晓蔓,送上一份“大礼”。一份足以将她打入万丈深渊的,致命一击。
丁敏君没有声张,她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但暗地里,她却开始利用自己在这卫生所里最后的一点人脉,悄悄地撒下了一张淬了剧毒的网。
这天中午,卫生所里两个跟她关系还算不错的嘴碎小护士,聚在一起吃饭。丁敏君端着饭盒,状似无意地凑了过去。
“小刘,小王,聊什么呢?”她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的笑容。
“丁姐。”小刘撇了撇嘴,“还能聊什么,不就是江团长家那位呗。现在整个家属院都快把她夸成活菩萨了,做的衣服又好看,收费又便宜,那些军嫂们都快把她家门槛给踏破了。”
“是啊,”小王也酸溜溜地附和,“听说她光靠做衣服,半个月就挣了快一百块钱!买了大衣柜,还买了新桌子!天哪,一百块!比咱们好几个月的工资都多!”
丁敏君听着,脸上的笑容不变,眼底却划过一丝阴冷的寒光。
她叹了口气,用一种担忧又带着几分疑惑的语气,压低了声音说道:“唉,我是真替江团长捏把汗啊。”
两个小护士一愣:“丁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丁敏君左右看了看,做出一副“我只跟你们说,你们可千万别外传”的神秘模样。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她循循善诱,“她何晓蔓,一个从乡下来的女人,以前在家连饭都吃不饱,怎么一到部队,就突然变得这么神通广大了?”
“这……可能是人家本来就心灵手巧吧?”小刘不太确定地说。
“心灵手巧?”丁敏君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心灵手巧能做出那种我们在省城都没见过的时髦款式?心灵手巧,能凭空变出那么多好料子?我可听说了,她给孩子们做衣服用的棉花,又白又软,比咱们供销社里卖的特级棉还好呢!”
她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成功地在两个小护士心里激起了一圈涟漪。
是啊,这事儿确实有点蹊跷。
丁敏君见火候差不多了,又抛出了一个更重磅的炸弹。她蹙着秀眉,一脸的忧心忡忡。
“我听说,她刚来的时候,就在国营饭店里大吃大喝,后来在供销社,也是眼睛不眨地买东西。她一个农村妇女,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和票?”
她凑得更近了,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耳语。
“我就是担心……她这些新奇的点子,那些市面上少见的好布料、好棉花,还有她那来路不明的钱……该不会,是在外面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勾结,搞那个……‘投机倒把’吧?”
“投机倒把”!
这四个字一出口,小刘和小王两个人,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她们惊恐地捂住了嘴,眼睛里写满了骇然!
天哪!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投机倒把”在这个年代,是什么罪名?那可是能毁掉一个家庭,甚至能让人去坐牢的重罪!一旦沾上,别说是何晓蔓自己,就连她男人江延川的前途,都会被彻底断送!
看着两人被吓住的模样,丁敏君心里涌上一股病态的快感。她知道,她的毒种,已经成功地种下去了。
她假惺惺地摆了摆手:“哎呀,你们可别瞎想,我也……我也就这么一猜。可能是我想多了吧。你们可千万别出去乱说啊,不然让人听见了,还以为我嫉妒她呢。”
她越是这么说“千万别乱说”,就越是给这个谣言增加了几分可信度和传播的动力。
当天下午,这个恶毒的谣言,就像一场无形的瘟疫,以卫生所为中心,迅速地开始蔓延。
小刘在给一个家属量体温的时候,忍不住跟人家嘀咕:“嫂子,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别外传啊,江团长家那位,好像有点问题……”
小王在药房发药的时候,也跟一个熟人咬耳朵:“你觉不觉得,何晓蔓家最近的日子,好得有点不正常了?”
一传十,十传百。
谣言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在传播的过程中,会被不断地添油加醋,扭曲变形。
等传到家属院的时候,版本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却也更加“言之凿凿”。
“听说了吗?何晓蔓在外面认识了黑市的人!”
“何止啊!我听说她那些布料,根本不是供销社买的,都是从黑市里倒腾来的!所以才比咱们的好!”
“怪不得她能挣那么多钱!原来是搞投机倒把啊!这可是犯法的!胆子也太大了!”
“天哪!江团长知道这事儿吗?这要是被查出来,江团长的前途可就全毁了!”
这个恶毒的谣言,像病毒一样,迅速在家属院里扩散开来。
前几天还对何晓蔓满是崇拜和感激的氛围,悄然发生了变化。一些军嫂看她的眼神,开始变得躲闪、猜疑,甚至还带着一丝……恐惧。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丁敏君,则在第二天,背着简单的行囊,坐上了前往红星农场的牛车。
临走前,她回头望了一眼家属院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一个阴冷而畅快的笑容。
何晓蔓,我倒要看看,这一次,谁还能救得了你!
傍晚,张翠芬神色慌张地跑进何晓蔓家,连门都忘了敲。她看着正在给孩子准备晚饭的何晓蔓,一脸的焦急和凝重。
“晓蔓!出大事了!”
何晓蔓看着她,平静地问:“嫂子,怎么了?”
张翠芬急得直跺脚,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外面……外面都在传,说你……说你在搞投机倒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