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年 10 月的汉市,秋阳把观澜庄园的草坪晒得暖融融的,近万枝粉色玫瑰沿着白色栅栏铺成花海,风一吹,花瓣簌簌落在铺着米白色地毯的红毯上,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甜香。庄园中央的仪式亭缠绕着白色纱幔,纱幔下摆放着两排香槟色座椅,宾客们的笑谈声、孩子们追逐的嬉闹声,混着远处传来的小提琴声,织成一片热闹的婚礼序曲。
李柔雪站在休息室的落地镜前,指尖轻轻抚过婚纱裙摆上的珍珠刺绣。这是张涛特意托人从法国定制的拖尾白纱,领口缀着细碎的水钻,衬得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透亮。父亲李爱军整理着西装领带,眼眶微微发红:“柔柔,以后跟黄雷好好过日子,有啥委屈就跟家里说。” 李柔雪笑着点头,伸手挽住父亲的胳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爸,您放心,黄雷会对我好的。”
当婚礼进行曲响起时,所有宾客都安静下来。李柔雪挽着李爱军的胳膊,一步一步踩过洒满玫瑰花瓣的红毯,目光始终锁在红毯尽头的黄雷身上。黄雷穿着一身炭灰色定制西装,胸前别着一朵白色铃兰,看到李柔雪的瞬间,他紧绷的肩膀突然放松下来,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眶却红得厉害,连握着戒指盒的手都在轻轻发抖。
张涛站在伴郎席最外侧,手里端着一杯没开封的香槟,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想起 1995 年在楚江街头的日子 —— 那时黄雷还在摆地摊卖小商品,被地痞欺负得躲在角落里哭,如今却能稳稳地站在这里,娶到自己喜欢的姑娘。他正笑着,目光扫过仪式亭侧面的角落时,却突然顿住。
李华雪穿着一身浅紫色及膝礼服,乌黑的长发被挽成低马尾,发尾别着一朵小小的白色雏菊。她手里捧着一台银色平板电脑,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正低头调试婚礼直播的多角度镜头。镜头框精准地对准新人即将交换戒指的位置,她的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梨涡若隐若现,可那双总是闪着星光的眼睛里,却藏着一丝比晨雾还淡的落寞 —— 像是看到别人手里捧着糖,自己却只能远远看着,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她轻轻调整着镜头焦距,把所有情绪都压在眼底,只留下专注的神情。
仪式结束后,宾客们涌向晚宴区,李华雪却还在角落里调试设备。张涛端着两杯香槟走过去,将其中一杯递到她面前:“华雪,辛苦你了。刚跟我妈通了视频电话,她说楚江老街坊都围在小卖部的电视前看直播,还说你设计的‘祝福墙’特别好,她跟王曼阿姨一人发了三条祝福。”
李华雪像是被突然打扰的小鹿,指尖在平板屏幕上顿了半秒,随即抬起头,飞快地把眼底的落寞藏起来,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涛哥,您太客气了。直播系统是团队一起做的,我就是优化了下代码,让画面更流畅些,还加了个实时弹幕功能。” 她说着转身,把平板屏幕转向张涛,“您看,现在已经有五千三百多条祝福了,涛宇的员工还在刷‘黄总李总监百年好合’,特别热闹。”
张涛顺着她的指尖看去,屏幕上的彩色弹幕滚动不停,有熟悉的名字,也有陌生的网友留言。他没注意到,李华雪的指尖在一条 “愿张总也能早日找到幸福,终生守护所爱之人” 的留言上轻轻停了半秒,指甲盖轻轻蹭过 “张总”“终生守护” 这几个字,又飞快地划走,像是怕被人发现这个隐秘的小动作。她甚至不敢多看一眼,赶紧切换到直播画面,声音比刚才更轻快了些:“涛哥,您快去陪宾客吧,这里有我盯着就行。”
晚宴开始后,草坪上亮起了串灯,暖黄的灯光像星星一样挂在树梢上,映得餐桌旁的香槟塔闪闪发光。服务员端着精致的餐点穿梭在宾客之间,小提琴手换了一首欢快的曲子,不少人跟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拍手。
黄雷端着一杯红酒,挤过热闹的人群,重重地拍了拍张涛的肩膀,酒气混着笑意扑面而来:“涛子,你知道吗?刚才交换戒指的时候,我紧张得差点把戒指掉在地上。要不是你当年拉我一把,我现在还在楚江街头摆地摊,哪能娶到柔雪,还能管着涛宇的实体产业……”
张涛笑着打断他,把自己的酒杯跟他碰了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说这些干什么?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你过得好,我比谁都高兴。以后实体产业交给你,我放心。不过你可得好好干,别让柔雪跟着你受委屈。”
“我肯定不会!” 黄雷用力点头,眼神格外认真,“我跟柔雪商量好了,以后踏实过日子,等过两年稳定了,就生个孩子,到时候让孩子跟辰辰、悦悦一起玩,咱们两家还能经常聚聚。”
不远处的圆桌旁,李柔雪正和李明雪凑在一起说话。李明雪穿着一身米白色连衣裙,手里拿着一块蛋糕,正帮李柔雪擦掉嘴角的奶油:“柔柔,以后要是黄雷敢欺负你,姐帮你收拾他。” 李柔雪笑着摇头,眼底满是幸福:“姐,黄雷不会欺负我的。我们还商量着,等婚礼结束后,去马尔代夫度蜜月,看看海边的日出。” 李明雪看着妹妹幸福的模样,欣慰地笑了,伸手帮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姐妹俩的互动温温柔柔,像浸了蜜的糖水。
李华雪站在离圆桌不远的落地窗边,手里还捧着那台平板电脑。屏幕亮着,不是直播界面,而是她写的系统日志 —— 一行行密密麻麻的代码中间,夹着一行用楷体写的小字:“今天涛哥很开心,柔雪姐也很幸福。这样就够了。”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然后按灭屏幕,把平板紧紧抱在怀里,转身走向热闹的人群。
没人知道,昨晚她在涛宇科技的实验室熬到凌晨三点。原本直播系统早就调试好了,可她却特意加了个没人发现的 “隐藏功能”—— 所有包含 “张涛” 名字的祝福留言,都会自动保存到她私人的云端文件夹里。她甚至还设置了关键词提醒,只要有新的留言,她的手机就会收到一条无声通知。就像藏起一捧只有自己知道的星光,虽然不能告诉别人,却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拿出来看看。
婚礼散场时已近深夜,月光像流水一样洒在停车场的地面上,把车辆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宾客们陆续上车离开,张涛看着李华雪独自走向自己的白色轿车,想起她从早上六点就来庄园调试设备,忙到现在连口热饭都没好好吃,便快步走过去喊住她:“华雪,我送你回去吧。刚好路上跟你说下涛芯 2 号的量产进度,斯坦福的专家下周就要来了,有些细节还得跟你确认下。”
李华雪的脚步顿了顿,她回头看向张涛,月光落在她的脸上,能看到她眼底淡淡的青黑。她犹豫了一秒,还是轻轻 “嗯” 了一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驶出庄园时,张涛打开了车载音乐,舒缓的钢琴曲在车厢里流淌。他看着导航屏幕,随口提起:“涛芯 2 号下个月就要给博世供货了,封装测试那边没问题吧?我看你最近天天待在实验室,要是累了就先休几天假,斯坦福的专家来了,我跟陈明也能对接,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
“没事,我还能撑。” 李华雪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座椅的缝线,“斯坦福的封装专家下周三到汉市,我已经订好了靠近实验室的酒店,也整理好了涛芯 2 号的技术参数,包括热缓冲层的测试数据和传感器接口的兼容方案,到时候直接带他们去实验室就行,不会耽误进度的。”
张涛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路灯的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的红血丝和淡淡的黑眼圈。他心里泛起一丝不忍,声音放轻了些:“华雪,我知道你对工作上心,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芯片项目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要是垮了,涛宇的技术线可没人能扛起来。听话,等专家对接完,就休几天假,好好睡一觉。”
李华雪没说话,只是慢慢转过头,看向窗外。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脸上,照亮了她眼角那滴没来得及擦掉的泪痕 —— 那滴眼泪藏在睫毛下方,像一颗透明的珍珠,轻轻晃了晃,又被她悄悄抬手,用指腹快速蹭掉,只留下一点浅浅的湿痕。她甚至不敢用纸巾,怕张涛看到会追问。
车子在夜色里平稳行驶,车厢里很安静,只有钢琴曲的旋律和发动机的轻微声响。张涛没再说话,他以为李华雪是累得不想开口,便专心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只觉得她今天格外安静。
可李华雪知道,她只是怕一开口,那点压了十年的情绪就会绷不住。从 2001 年 “涛讯科技杯青少年计算机竞赛” 上,第一次见到作为主办方站在台上讲 “互联网未来” 的张涛开始 —— 那时他穿着一身蓝色衬衫,说话条理清晰,眼神坚定,让刚上初中的她瞬间就移不开目光。后来她提交 oIcq 漏洞方案,加入涛讯科技的 “创研工作室”,再到 2008 年放弃斯坦福大学的 offer,选择留在涛宇科技…… 她的每一个选择,似乎都绕不开 “张涛” 这两个字。
她知道张涛心里只有李明雪,也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心思,所以她把所有的喜欢都藏在心里,藏在深夜实验室的代码里,藏在婚礼直播系统的隐藏文件夹里,藏在每次看到他时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里。就像今天,看到他为黄雷和李柔雪开心,她也跟着开心,可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却像潮水一样,一次次漫上来,又被她一次次压下去。
车子快到李华雪家小区时,张涛突然开口:“华雪,下周末公司组织团建,去郊外的温泉山庄,你也一起去吧,就当放松放松。”
李华雪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好啊,不过得等对接完斯坦福的专家再说。”
“没问题,到时候我让行政部给你留位置。” 张涛说着,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快上去吧,早点休息。”
“嗯,涛哥再见。” 李华雪推开车门,转身走向小区。她没回头,怕张涛看到她眼底又泛起的泪光。直到走进电梯,她才靠在电梯壁上,慢慢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打开那个隐藏文件夹 —— 里面已经存了二十多条关于 “张涛” 的祝福留言。她看着那些文字,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意,眼底却又湿了。
原来,有些喜欢,即使不能说出口,能这样远远看着,也觉得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