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村……占领……”沈奕宸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他猛地将军报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烛火都晃了三晃。
乔熙诺也凑上前看清楚了军报内容，脸色煞白，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不是没见过生死，但如此残忍、针对平民的屠杀，以及这背后赤裸裸的挑衅与入侵意图，让她心头发冷。
“他们这是试探！更是挑衅！”乔熙诺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永昌侯刚倒，边境就出事，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她立刻将此事与朝堂斗争联系了起来。
沈奕宸眸中寒光闪烁，如同淬了冰的利刃。“不止是试探。”他声音冰冷，“苦水村地势特殊，虽小，却是通往雁回关侧翼的一条隐秘通道的入口。占领那里，北狄进可威胁雁回关侧翼，退可据此窥视我边境布防。而且，选择在这个时机……”
他顿了顿，看向乔熙诺，眼神锐利得惊人：“要么是北狄嗅到了朝中不稳的气息，趁火打劫。要么……”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乔熙诺已然明白——要么，这就是太子或者说其残余势力，与北狄勾结，给他沈奕宸下的又一记狠招！无论哪种，情况都极其危急。
“必须立刻进宫！”沈奕宸当机立断，一边扬声唤人备马备朝服，一边对乔熙诺快速吩咐，“府中戒备提到最高，所有陌生面孔严加盘查。另外，让我们的人，全力追查永昌侯乃至太子一党，与北狄是否有任何蛛丝马迹的联系！要快！”
“我明白！”乔熙诺重重点头，眼中再无半分之前的儿女情长，只剩下全然的冷静与决断，“你放心去，府里有我。”
沈奕宸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有托付，有信任，更有一种面临巨大风暴时的坚定同盟之感。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乔熙诺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缓缓攥紧了拳头。
皇宫，御书房。
沈穹正拿着一份关于江南漕运的奏折批阅。内侍监总管李德全脚步急促却无声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份粘着三根黑色翎羽、代表着最高紧急军情的战报。
“陛下，”李德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躬身将战报高举过头顶，“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
沈穹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那双深邃威严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凝重。他放下朱笔，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战报。火漆已然碎裂，他迅速展开。
战报上的字迹因为传递仓促而略显潦草，但内容却触目惊心：
【北境镇守使臣王擎急奏：六月廿七夜，狄戎小股精锐越境，袭杀雁回隘口外黑水村全村一百三十七口，鸡犬不留，并于村口竖立狼旗。臣已派兵追击，然敌踪诡秘，已遁入漠北。此獠凶残，挑衅之意昭然，边境恐有大战之虞。臣已严令各关隘戒严，谨防敌军大举进犯。恳请陛下圣裁！】
“啪！”
沈穹猛地将战报拍在御案之上，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御书房内回荡。他脸色铁青，胸膛微微起伏，那双总是蕴含着帝王心术的眼眸中，此刻燃起了真正的怒火。
“狄戎……好大的胆子！”他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雷霆之怒，“屠戮朕的子民，践踏朕的疆土！真当朕的刀锋不利了吗？！”
李德全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
沈穹站起身，在御案前来回踱步。永昌侯刚倒，朝局未稳，太子一党虎视眈眈，此刻北境又起烽烟……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边境冲突。狄戎选择在这个时机挑衅，是巧合，还是……与朝中某些势力有所勾连？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份战报上，“全村一百三十七口，鸡犬不留”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这是对他这个皇帝赤裸裸的挑衅，也是对天朝威严的公然践踏！
“传旨！”他停下脚步，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静与决断，却比以往更加森寒，“即刻召六部尚书、枢密使、乔峥霖以及……六皇子沈奕宸，入宫议事！”
“是！”李德全连忙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沈穹独自站在空旷的御书房内，窗外秋光正好，他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拿起那份染着边关风霜与血腥气的战报，眼神晦暗不明。
御书房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被紧急传召的几位重臣便已齐聚御书房外。夜色深沉，宫灯在风中摇曳，映照着众人神色各异、却同样凝重的面孔。
户部尚书捏着袖中的算盘珠子，眉头紧锁，心中已在飞速计算着一旦开战，粮草、军饷的巨大开销；兵部尚书面色沉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官袍上的补子，思考着北境兵力调配与将领人选；吏部、刑部等几位尚书则更多是揣测着陛下心意与朝局动向；枢密使掌管军机，此刻更是感到肩头压力如山，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众人；乔国公乔峥霖一身常服，却难掩行伍出身的挺拔与煞气，他紧抿着唇，眼神如鹰隼般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北境的血与火。
沈奕宸最后赶到，他步履沉稳，玄色亲王常服在夜色中更添几分冷峻。他与乔国公交换了一个短暂的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绝。
“宣诸位大人进殿——”内侍尖细的唱喏声打破了沉寂。
众人鱼贯而入，按品秩肃立。御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那股自龙椅上弥漫开的冰冷威压与怒意。
沈穹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那份染血的军报掷于御案之前，声音寒彻骨髓：“都看看吧！北狄狼子野心，屠我村庄，占我土地，已然将刀架在了我大周的脖子上！”
内侍将战报拾起，依次传给诸位重臣阅览。每看一人，御书房内的气氛便沉重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