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染血的扳手
林定军推开审讯室门时，铁锈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嫌疑人赵强戴着手铐，左额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半边脸，却梗着脖子喊：“我没杀人！是他先动手抢我扳手的！”
桌上的证物袋里，一把沾着暗红血迹的扳手静静躺着，旁边是受害者李建军的尸检报告：颅骨粉碎性骨折，致命伤与扳手吻合。案发地在城郊的汽修厂，监控拍到两人争执后，赵强持扳手追打李建军，后者倒地后再未站起。
“监控不会说谎。”年轻警员小李把监控截图推到赵强面前，“晚上八点十七分，你拿着扳手追他，八点十九分他倒下，八点二十二分你才跑开——这三分钟里，你干了什么？”
赵强猛地撞向桌子，手铐撞得叮当作响：“他偷了客户的发动机！我是要拿回扳手修另一辆车！他抢扳手的时候自己绊倒的！”
林定军没说话，指尖叩击着桌面，目光落在证物袋的扳手内侧——那里有块模糊的蓝色油漆印，而赵强的工作服是灰色的。他忽然想起前世这案子的卷宗里，有份被忽略的汽修记录：案发当天，李建军负责维修一辆蓝色皮卡，车主报失的正是发动机。
“赵强，”林定军开口，声音平稳，“李建军偷发动机，你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客户催着取车！耽误了工期要赔违约金的！”赵强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喊他把发动机卸下来，他骂我多管闲事，还抢我的扳手要砸车……”
“扳手内侧的蓝漆，是那辆皮卡的吧？”林定军突然打断他，“你追他的时候，扳手是不是掉在地上过？”
赵强愣住了，眼神闪烁：“是……掉了一次。但我捡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倒了……”
小李凑过来低声说：“林检，法医说李建军后脑勺有二次撞击痕迹，像是撞到了地沟边缘。”
林定军起身：“去汽修厂看看。”
汽修厂的地沟还敞着，边缘的水泥地上有片擦拭过的血迹，紫外线灯照上去，显出半只脚印——尺码44，而赵强穿42码的鞋。地沟底部堆着块沾血的抹布，化验显示上面有两种dNA，一种是李建军的，另一种未知。
“赵强说李建军抢扳手时绊倒了，”林定军盯着地沟，“如果他是头朝下摔进地沟，后脑勺撞在边缘，倒能解释二次伤。但这脚印……”
他忽然注意到地沟角落的工具箱，锁是撬开的，里面少了把套筒扳手。旁边的监控探头对着墙角，明显被人动过手脚，角度偏了十度。
“查最近一周的维修记录，”林定军对小李说，“特别是蓝色皮卡的车主信息，还有谁来过汽修厂。”
记录显示，蓝色皮卡车主叫王浩，案发前一天来送修，指定要李建军负责。而案发当晚七点，有个戴口罩的男人进过汽修厂，登记姓名是“张磊”，但身份证号是假的。
“王浩的电话打不通，”小李挂了电话，“住址也是假的。这个‘张磊’更绝，监控只拍到他进了车间，没拍到他什么时候走的。”
林定军蹲在地沟边，用镊子夹起一根银色发丝：“这不是赵强的，也不是李建军的。”他想起赵强的话——李建军骂他“多管闲事”，难道李建军背后还有人？
这时，法医发来消息：扳手内侧的蓝漆里，混着微量的铁锈和机油，与地沟边缘的锈迹成分一致。更关键的是，李建军指甲缝里的皮屑，dNA与“张磊”在登记本上留下的指纹一致。
“张磊才是那个抢扳手的人。”林定军站起身，“赵强追李建军时，扳手掉在地上，张磊捡起扳手想补刀，却被李建军认出，两人扭打时李建军摔进地沟。张磊怕留下痕迹，用抹布擦了血迹，还动了监控。”
小李皱眉：“可张磊为什么要杀李建军？”
“因为发动机。”林定军指向仓库，“李建军偷发动机不是为了自己，是帮张磊偷的。他们约好案发当晚交接，赵强突然出现，打乱了计划。张磊怕李建军供出自己，就趁机下了手。”
他们在仓库角落找到个暗格，里面藏着台拆开的发动机，上面贴着张便签：“王浩收”。便签纸的边缘有个月牙形缺口，和张磊登记时用笔戳的缺口一模一样。
“现在找到张磊就行。”小李摩拳擦掌。
林定军却盯着暗格的锁：“这锁是用钥匙开的，李建军有钥匙，张磊怎么进去的？除非……”他猛地抬头，“赵强说李建军抢扳手时‘自己绊倒的’，会不会是张磊在背后推了一把？”
重新调取汽修厂外围监控，果然在案发当晚八点十八分，有个穿灰色连帽衫的男人从车间后门溜走，帽檐下露出的半张脸，和三年前“意外身亡”的开发商张老板高度相似。
“张老板？”小李惊得手机差点掉了，“他不是死了吗？”
“死的是替身。”林定军想起之前的拆迁案，“他假死脱身，用王浩的身份做掩护，一直在偷卖赃车零件。李建军是他的下线，这次大概是想黑吃黑，才被灭口。”
赵强的审讯室里，当林定军把张老板的照片放在桌上时，赵强突然激动起来：“是他！案发前一天，就是他跟着王浩来的汽修厂！他还跟李建军在角落说了很久的话，我听见李建军说‘要加钱’……”
“加钱就是黑吃黑的信号。”林定军了然，“张老板怕李建军反水，早就计划好要杀他。赵强的出现，正好给了他借刀杀人的机会。”
警方很快在张老板的秘密仓库里抓到了他，搜出的账本详细记录了近三年的赃物交易，其中就有李建军经手的二十多台发动机。张老板起初抵赖，但当林定军拿出那根银色发丝——与他头上的白发样本完全一致时，他终于认罪。
案子结了那天，小李拿着判决书，突然问：“林检，你怎么知道要查发丝？”
林定军望着窗外，想起前世这个案子成了悬案，赵强冤坐了五年牢。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摩挲着口袋里的旧照片——照片上，年轻的张老板站在拆迁公告前，笑容灿烂，而他身后，是即将被推倒的、赵强家的老房子。
有些债，终究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