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指,在“士武”这个名字上轻轻敲了敲。
就是他了。
【有野心,被压抑,够勇猛,也够愚蠢。】
【这枚棋子,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为什么要选他?
第一,他的身份很微妙。交州士氏,名义上归顺孙权,实际上是半独立的土皇帝。孙权对他们早就想动手,却又鞭长莫及。这种天然的矛盾,正好可以利用。
第二,士武本人是旁系,被嫡子压制,心中积怨已久。一个渴望证明自己却没有机会的人,最容易被煽动。
第三,还有一点,他离江东的政治中心足够远。
在交州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挑起事端,消息不会立刻传到建业,顾雍、陆逊那帮人也来不及第一时间出手压制。
这桩事会持续消耗孙权的兵力和精力,让他不得安宁。
【好了,棋子已经选定,接下来,就该让他动起来了。】
“影七。”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响起。
下一秒,一道黑影无声的出现在我面前,单膝跪地。
“主公。”
“你去安排,派无影地字科的好手去一趟交州,见一个人。”
我将那份名单递给她。
“士武。我要让他,心甘情愿的为我所用。”
影七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静静的听着。
我开始布置计划,把每个细节都交代清楚。
“带三样东西去。”
“第一,一万两黄金。告诉他,这是我们支持他扩充部曲的诚意。”
【对付这种武夫,黄金最管用。】
“第二,五十套武威钢打造的全身甲和配套兵器。让他亲眼看看,我北方的军备,比他江东那些破铜烂铁强多少倍。”
【黄金是引他上钩的东西,而这批盔甲,是给他动手的胆子。我要让他相信,只要他点头,就能得到一支精锐的军队。】
“第三……”我顿了顿,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也是最后一样东西。”
“伪造一份孙权的密令。内容是,鉴于交州偏远,士燮年迈,为加强控制,拟将士武调往建业,任一个有名无实的闲职。”
影七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我继续说道:“贪婪会让人变得大胆,但只有恐惧,才会让人变得疯狂,变得不顾一切。”
“这份密令,会彻底摧毁他的理智。”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的竹影,心思却已飘到了千里之外的交州。
我开始为我的使者,设计整套说辞。
“见到士武,不要废话。直接把黄金和铠甲摆在他面前。等他被震撼的说不出话的时候,再把那份密令给他。”
“他看完,肯定会火冒三丈,但同样会感到害怕。这时,我们的使者再开口。”
“告诉他,我们不是魏王的人,也不是任何一方诸侯。我们是一个欣赏他才能,并愿意帮助他成为交州之王的神秘势力。”
【绝不能暴露曹老板的身份,那样会把他吓跑。】
【一个虚无缥缈,但又异常强大的幕后黑手形象,才最符合他的想象,也最能让他安心。】
“你要让使者这样对他说:‘孙权已经容不下你了。这份调令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收回你士氏家族在交州的所有权力,让你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而我们,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要么,乖乖去建业当个废物,眼睁睁看着家业被夺,一辈子活在嫡子的阴影下。’”
“‘要么,就拿起刀,在我们的帮助下,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这些钱,这些兵甲,都只是开始。只要你点头,未来整个交州的财富,都将是你的。你,将不再是谁的侄子,而是交州唯一的主人!’”
我说完,转过身,看着影七。
“记住了吗?”
“一字不差。”影七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去吧。我要尽快看到结果。”
“是,主公。”
影七的身影再次融入黑暗。
书房里,又恢复了宁静。
我给自己倒了杯茶,悠闲的坐回太师椅上。
接下来,是等待的时间。
这期间,我也没闲着。
曹丕刚刚登基,邺城里很不安生。不少老臣对我这个摄政太傅心怀不满,总想找机会给我使绊子。
我每天需要处理的,除了曹老板南征计划的后续交接,还有就是应付这些朝堂上的苍蝇。
吏部尚书陈群,一个讲究九品官人法的老古板,上奏说我提拔的亲信多为寒门,不合礼法。
我没跟他争辩,只是让校事府的人,把他儿子在外面包养歌姬,挥霍万金的事情,做成一本精美的画册,匿名送到了他夫人的手里。
第二天,陈尚书就顶着一脸抓痕,上奏称病,一个月没敢出门。
兵部侍郎刘晔,一个自作聪明的家伙,想在我掌管的军备预算里做手脚。
我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无影的探子,把他和一个敌国信使秘密接触的证据,不小心遗落在曹丕去狩猎的路上。
曹丕虽然是个傀儡,但不是傻子。他捡到那封信后,不动声色,回来就把刘晔全家圈禁了起来。
【跟我玩政治?】
【你们还在研究棋谱的时候,我已经能随时掀桌子,甚至直接换掉对方的棋手了。】
【降维打击,懂吗?】
在这样波澜不惊,甚至有些乏味的日常中,半个月过去了。
这天下午,我正在后院的池塘边喂鱼,影七再次出现。
她的手上,捧着一个黑色的蜡丸。
【来了。】
我擦了擦手,接过蜡丸,捏碎。
里面是一张极薄的绢帛,上面用暗语写满了蝇头小字。
这是从交州传回的报告。
我展开绢帛,千里之外那间潮湿府邸里发生的一切,便在眼前重现。
……
交州,龙编城。
士武的府邸里,他正一个人喝着闷酒。
上好的米酒,此刻在他嘴里也没了滋味。
白天,他又因为一件小事,被他叔父士燮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了一顿。而他那个被立为世子的堂兄,则在一旁假惺惺的劝解,眼神里却满是得意。
“他娘的!”
士武将酒杯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凭什么!
论武勇,他自问不输给任何人!论战功,他为士家镇守边疆,抵御山越,哪一次不是冲在最前面?
可就因为他是旁系,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就在他怒火中烧无处发泄之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的书房里。
“谁!”
士武瞬间酒醒,一把抓起身边的佩刀,厉声喝道。
来人没有回答,只是从容的从怀中,取出了三样东西,放在了桌上。
第一样,是一只沉重的木箱。打开,里面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金条,在烛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士武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来人又拿出了第二样东西。
那是一件通体乌黑的铠甲。甲片连接处严丝合缝,表面闪烁着金属独有的冷光。
作为一名武将,士武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极品。他忍不住伸手触摸,那冰冷而坚硬的质感,让他指尖微微发颤。
这就是……传说中曹军精锐部队才能装备的武威钢甲?
拥有这样一副铠甲,在战场上,几乎等同于多了一条命!
最后,来人拿出了一卷竹简,轻轻的放在了黄金和铠甲的旁边。
士武有些疑惑的拿起竹简,展开。
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那上面,是孙权的手令,字迹和印信,都与他之前见过的官方文书一模一样。
“……士武性情骁悍,恐非镇边之才,着即刻调任建业,任光禄勋丞,不得有误。”
光禄勋丞?
一个养老的闲职!
这是要夺他的兵权!把他像狗一样拴在建业!
“孙权!安敢欺我!”
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将竹简狠狠摔在地上。
这时,那个黑影,终于开口了。
声音沙哑,不带一丝感情,一字一句钻进他的耳朵里。
“士武将军,孙权已经容不下你了。这份调令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收回你士氏家族在交州的所有权力。”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要么,乖乖去建业当个废物,眼睁睁看着家业被夺。”
“要么……”
黑影指了指桌上的黄金和铠甲。
“拿起刀,在我们的帮助下,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士武死死的盯着桌上的东西,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他的脑中一片混乱,一边是去建业受辱,家业被夺,另一边是眼前的黄金、精甲,和一个成为交州之王的疯狂许诺。
他挣扎了。
但只挣扎了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
他抬起头,双眼赤红,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你们……是谁?”
黑影淡淡道:“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给你什么。”
士武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该怎么做?”
……
我将手中的绢帛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一缕青烟。
报告的内容,与我预料的分毫不差。
【人性,果然很好预测。】
棋子已经就位。
接下来,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能让他动起来。
一场席卷整个江东的大乱,就将由南方的这个角落,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