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月色昏暗。
新野城西，一座被人遗忘的破土地庙里，今晚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氛。
庙内，一盏豆大的孤灯在风中摇晃，把跪在地上的十几道人影拉扯的歪歪扭扭。
他们是两天前在粥棚外被影七选中的人。一个断了胳膊、满脸刀疤的老兵；一个能在山里猎杀野猪、沉默寡言的猎户；还有几个瘦得像猴，但眼神灵动的少年。
以及，那个叫“阿七”的女孩。她跪在最前面，背脊挺直，小小的身子里透着一股力量。
他们在等人。
等那个给了他们饭吃，也给了他们希望的男人。
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庙门口，和夜色融为一体。
诸葛瑾瑜穿着黑衣，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没看任何人，只是慢慢走到破损的土地公神像前，背对众人。
“你们中间，有杀过人的，有偷过东西的，有被军队扔下的，也有一家人都死在乱世里的。”
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让在场的人心头一紧。
“你们是垃圾，是蛆虫，是这个世道里，连野狗都懒得看一眼的东西。”
他说的每个字都像巴掌，火辣辣的抽在这些人脸上。有人握紧了拳头，眼里冒火，但看到跪在最前面的阿七动都没动，又强行忍住了那股火气。
“但是我给了你们一碗粥，让你们在饿死前，尝到了一点人的味道。”诸葛瑾瑜慢慢转过身，目光像刀子一样，挨个扫过每个人的脸，“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这里有十两银子。”他指了指神像脚下的一个小布袋，“拿着它，滚出新野，去哪都行。从今以后，我们两清。”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留下来。把命卖给我。”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跟着我，你们要做的事，可能比当蛆虫还脏，比上战场还危险。你们会没有名字，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你们唯一的用处，就是执行我的命令，直到死的那一天。”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带着蛊惑，“你们再也不会挨饿，能穿上暖和的衣服，住进遮风挡雨的房子。你们的敌人，会在刀下发抖。我会给你们力量，给你们尊严，再给你们……一个新的名字。”
他看着跪在最前面的阿七。
“就像她一样。从今天起，她不再是流民营里那个快饿死的阿七。她是‘影七’，是你们的头。”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所有人，声音突然变冷。
“现在，做选择。想拿钱滚蛋的，现在就去。我只给你们十息的时间。”
整个土地庙里，安静的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只有那盏油灯，在发出“噼啪”的轻响。
没有一个人动。
十两银子对他们这些什么都没有的人来说，是一大笔钱。但他们更清楚，拿了这笔钱，他们就又会变回那个谁都能欺负的流民。
而留下来，是赌一条命，但路的尽头，或许能活得像个人。
十息时间到。
诸葛瑾瑜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他淡淡的说，“从今晚起，你们不再是流民。你们，是‘无影’。”
“在暗处行动，不留痕迹。不问为什么，只要结果。”
“你们的第一个任务，”他看向影七，“天亮后，带他们离开新野，去南郡的‘落凤坡’。那里有你们的新家。”
“是。”影七的声音，又冷又硬。
诸葛瑾瑜没再多说，转身就消失在夜色里。
他走后很久，那群人才敢慢慢抬头，互相看着，眼神复杂，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但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命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
回到后勤司的住处，诸葛瑾瑜一点睡意都没有。
组建“无影”，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这是一个秘密，一个需要用无数个更大的秘密来掩盖的秘密。
东吴那条线已经搭上了。但孙权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格局太小。想要在这盘大棋里真正下子，他需要一个更有分量的“客户”。
一个能帮他挡住兄长诸葛亮审视的目光，一个能在他最后背叛刘备时，给他提供保护的强大靠山。
当今天下，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一个人。
曹操。
“兄长啊兄长，你以为我救济流民，只是为了好名声？”诸葛瑾瑜端起桌上的冷茶喝干，眼神冰冷。
“你错了。我不仅是在买命，更是在为我们兄弟俩，找一条后路。”
他当然不会真的为诸葛亮找后路。但这番话，能让他接下来的背叛行为，心里好受一些。
他闭上眼睛，意识进入了系统空间。
“系统，查询曹操麾下‘校事府’，在荆州襄阳城里级别最高的安全联络点。”
【指令确认。校事府为曹魏核心情报机构，保密等级：高。查询需消耗情报值：50点。是否确认？】
五十点！
比查东吴的联络点，贵了五十倍。
“确认。”诸葛瑾瑜没有犹豫。
【查询中……查询完毕。】
【地点：襄阳城，东市，‘远来居’酒楼。】
【联络人：掌柜，赵三。】
【特征：左手拇指常年戴一枚黑色铁指环。】
【安全等级评估：中等。校事府行事狠辣，一旦察觉异常，有50%几率直接灭口，不会查证。建议宿主采用非接触式试探。】
果然。
和曹操的人打交道，风险高得多。
但高风险，也代表着高回报。
第二天，诸葛瑾瑜就跟刘备请了假，理由是“去襄阳采买军中缺的药材”。刘备现在很信任他，立刻就答应了，还派了一队亲兵护送。
到了襄阳，他没有直接去那家远来居，而是住进了一家客栈。
他换上一身普通的读书人长袍，扮成一个来游学的士子。
他花了半天时间，写了一封信。
信上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字，但这个字足以让任何人不敢小看。
他写的，是关于荆州牧刘表大儿子，刘琦的情报。
【刘琦病重，活不久了。他后妈蔡氏家族为了保住富贵，已经和刘表的二儿子刘琮密谋，等刘琦一死，就假传遗嘱，立刘琮当荆州之主，然后把整个荆州献给丞相。但刘琦手下的大将黄忠、魏延等人，向来忠义，对蔡家的做法很不满，正在暗中和新野的刘备联络，想在刘琦死后，帮刘备进襄阳当家。】
这份情报，半真半假。
刘琦病重是真的，黄忠、魏延不满蔡家也是真的。但他们是不是已经和刘备联络上了，连诸葛亮都还在计划。
可这份情报的分量，却极重。
它把荆州内部最要命的继承人问题，和刘备集团的打算，清清楚楚的摆在了曹操面前。
写完信，他用火漆封好，在信封背面，用笔画了一个只有他和系统才懂的小符号。
做完这一切，他叫来影七。
这时的影七，已经换上了小厮的打扮，跟在他身后，一点也不起眼。
“去远来居。”诸葛瑾瑜把信递给她，压低声音说，“找一个叫赵三的掌柜。别跟他说话，把信交给他，马上就走。”
“是。”影七接过信，像猫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里。
……
远来居。
掌柜赵三正坐在柜台后面，一边打着算盘，一边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店里的酒客。他那枚黑色的铁指环，在灯火下泛着冷光。
一个瘦小的小厮低着头，快步走到柜台前，把一封信放在台面上，接着转身就走，一句话没说。
赵三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他不动声色的拿起信，掂了掂，没有马上拆开。他对着后堂打了个手势，然后继续拨他的算盘，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但暗地里，已经有两个伙计打扮的校事，悄悄跟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校事回报，那个小厮钻进一条小巷后，人就跟丢了，反追踪的能力很强。
赵三的脸色，变得凝重。
他退到后堂的密室，这才小心的拆开信封。
当他看清信上的内容时，他那张满是风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这个情报，太准，也太要命了！
如果情报是真的，丞相南征的大计划，可以省掉无数的麻烦和伤亡！
他不敢耽搁，立刻用最高级别的密写方式，把情报抄下来，通过信鸽发往许都。
三天后。
许都，丞相府。
曹操看着手里的密报，沉默了很久。他身边，郭嘉、荀彧等谋士，也都神情严肃。
“奉孝，你怎么看？”曹操缓缓开口。
郭嘉轻轻咳了两声，说道：“主公，这情报不管是真是假，都说明了一件事——在荆州，在刘备集团内部，有一个能量很大，而且愿意跟我们合作的‘眼睛’。”
“这个人，必须找到！不惜一切代价！”
曹操点了点头，下令道：“传我的命令，让赵三不惜一切代价，满足这个人的所有要求！我要知道，他到底是谁！他还知道些什么！”
……
又过了两天。
襄阳城。
诸葛瑾瑜正在客栈里闭目养神。
影七推门进来。
“主人，远来居的门口，挂出了一副新字画。”
“画的什么？”
“雪中行军图。”
诸葛瑾瑜睁开眼睛，笑了。
“北望之眼”已经搭上线，“曹营初探”的第一步，成了。
他在信里和赵三约定了回信的方式。如果有意合作，就挂出一副和北方有关的字画。
现在，曹操的回应来了。
比他想的，还要急切。
“很好。”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北方，“是时候，给丞相送上第二份大礼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兄长，你为刘备画出了‘隆中对’的计划。那么，就由我这个做弟弟的，亲手把它……卖个好价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