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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号备用指挥中心隐藏在城市档案馆的地下深处,厚重的防爆门隔绝了外界大部分的混乱噪音,只有广播塔那扭曲、时断时续的嘶鸣,如同背景辐射般顽固地渗透进来。空气中弥漫着灰尘、老旧电子设备的味道,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压抑与惶恐。

朱迪瘫坐在一张旧办公椅上,左臂已被埃德加和其他两位老警员(一只名叫葛洛丽的沉稳雌性山羊和一只名叫芬恩的、耳朵缺了一角的老年犬)用找到的医疗箱进行了紧急处理和固定。剧痛稍减,但极度的疲惫和精神的创伤让她连抬起一根爪指都觉得困难。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房间角落那张临时铺就的“床铺”——几张拼在一起的旧桌子,上面躺着依旧昏迷的尼克。他的呼吸比在地下时平稳了一些,但脸色依旧苍白,眉头紧锁,仿佛在睡梦中也在与某种无形的东西搏斗。

埃德加递给朱迪一杯温水和一个能量棒,他巨大的犀牛身躯在这种密闭空间里显得有些局促,眼神里充满了担忧。“我们已经切断了这里对外的非必要能量输出,应该能隐藏一段时间。但外面……”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葛洛丽正在一台老旧的、连接着城市残余监控网络的终端前忙碌着,屏幕上的画面不断切换,映照出动物城各个角落的混乱与悲惨。

“呃……”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的呻吟从角落传来。

朱迪猛地站起身,不顾身体的抗议,踉跄着冲到尼克身边。

尼克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不再是冰冷的数据流,也不是之前短暂的清明,而是一片茫然的、仿佛大雾弥漫的荒原。他困惑地眨了眨眼,视线没有焦点,似乎在努力辨认着这个陌生的环境,以及……眼前这张写满担忧的兔子脸庞。

“尼……克?”朱迪小心翼翼地呼唤,声音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尼克的目光缓缓聚焦在她脸上,眉头皱得更紧,仿佛在记忆中艰难地搜寻着什么。几秒钟后,他喉咙滚动,发出干涩嘶哑的声音:“朱……迪?”

这一声呼唤,让朱迪瞬间热泪盈眶。他记得她的名字!

但紧接着,尼克的脸上露出了巨大的痛苦和困惑。“我……这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他试图撑起身体,却牵动了背部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又重重地跌躺回去。

“别动!你伤得很重!”朱迪连忙按住他,“我们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你还记得多少?”

尼克闭上眼,呼吸急促,仿佛在对抗脑海中的风暴。“碎片……都是碎片……冰冷的房间……白色的光……命令……还有……血……”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确定性和痛苦,“我……我好像做了很多……可怕的事情……”他猛地睁开眼,看向朱迪,眼中充满了惊惧和自我怀疑,“豹警官……他……是不是我……”

朱迪的心揪紧了。她无法欺骗他。“那不是真正的你,尼克。是‘博士’控制了你。”

尼克痛苦地闭上眼,爪子紧紧攥住了身下粗糙的毯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记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切割着他的意识。他记得自己如何冷酷地执行命令,如何击倒曾经的同事,那种绝对的、毫无感情的“效率”感,此刻回想起来,让他不寒而栗。

“各位,你们最好来看看这个。”葛洛丽凝重的声音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朱迪和埃德加走到终端前。屏幕上分成了数个窗口,显示着不同区域的监控画面。

撒哈拉广场:曾经繁华的十字路口,如今被废弃的车辆和杂物堵塞。几群动物正在为了争夺一个似乎是食物储藏点的地方而激烈殴斗,手段原始而残忍,眼神中充满了兽性的疯狂,看不到丝毫理智。

雨林区:浓密的植被间,隐约可见一些动物如同受惊的鸟兽般四处躲藏,而另一些则组成了小型的、排外的团体,用自制的武器巡逻着他们划定的“领地”,对任何靠近者都充满敌意。

冰川镇:冰面上散布着破碎的杂物,一些动物漫无目的地游荡,对周围的危险(比如薄冰区)毫无察觉;而另一些则蜷缩在角落里,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毫无反应,仿佛灵魂已被抽离。

更令人不安的是,在一些画面中,他们看到了零星的、穿着灰色制服的身影——是“秩序维护者”。但他们似乎也受到了无序扩散的影响,行为模式变得怪异,有的在原地徘徊,有的则加入了混乱的争斗,失去了统一的指挥。

“秩序编码”的无序扩散,就像一种精神瘟疫,没有带来统一,反而将社会结构彻底打碎,将文明的外衣撕扯殆尽,暴露出下面最原始、最混乱的丛林法则。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朱迪看着这些画面,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无力。

“怎么做?”芬恩警犬叹了口气,耳朵无力地耷拉着,“通讯大部分中断,交通瘫痪,到处都是这种……疯子和小型暴徒。我们这几个人,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尼克挣扎着,用虚弱的声音开口:“广播塔……能量源……”他喘了口气,似乎在集中精神回忆那些被强行植入的知识,“失去节点引导……它的能量输出……不稳定……会产生……次生效应……”

“次生效应?”朱迪追问。

“精神污染……会加剧。”尼克的目光投向那台依旧能接收到扭曲广播信号的旧收音机,“长时间暴露……理智会彻底崩溃……甚至……引发……生理层面的……畸变……”

生理畸变!众人心中都是一寒。难道那些行为极其怪异的动物,不仅仅是精神出了问题?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葛洛丽突然调大了其中一个监控窗口的音量。画面显示的是动物城边缘的一片工业区,那里似乎聚集着一群行为高度一致的动物,他们围绕着某个看不见的中心,进行着某种诡异而整齐的仪式性动作,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而他们周围的空气中,似乎隐隐弥漫着一层不祥的、淡紫色的能量薄雾。

这与之前看到的混乱截然不同,是一种……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秩序”?

“看那里!”埃德加指着另一个窗口,那是市政厅附近的区域。画面中,几只动物(包括一名穿着破烂灰制服的维护者)的身体,似乎正在发生不自然的扭曲和膨胀,他们的咆哮声透过失真的音频传来,充满了非人的痛苦与暴戾!

“必须……关闭它……”尼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他试图再次撑起身体,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我知道……塔的核心结构……能源接口……有机会……”

但他的话语戛然而止,身体猛地一颤,一口暗红色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涌出,染红了胸前的毯子。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软倒,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比之前更加虚弱。

“尼克!”朱迪惊呼,扶住他下滑的身体。

葛洛丽猛地转过头,脸色惨白地指向主屏幕:“能量读数异常!广播塔的输出频率正在……改变!它在……它在主动搜寻着什么!”

只见代表广播塔能量辐射的模拟图,原本是无序扩散的波纹,此刻却开始像雷达扫描般,一圈圈地、有针对性地向着城市特定区域聚焦,而其中一个不断被扫描、能量浓度急剧升高的区域,赫然就是——他们藏身的档案馆及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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