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池的水重新恢复清澈，但池底沉淀着一层暗金色的杂质——那是李天然体内排出的毒素与药渣的混合物，在夜明珠的光照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李天然盘膝坐在池中，闭目内视。
丹田处的变化让他心惊。原本那缕淡灰色的九幽真气，如今已壮大成一股溪流，在经络中奔涌时发出细微的嗡鸣。更奇特的是，真气的颜色变成了灰金色，每一次循环都会从血液中汲取一丝淡金色的物质——那是“天外之血”被功法同化后的产物。
他尝试运转通幽之眼。
视野展开的刹那，整个世界都不同了。
不仅能看到生命气息、经络伤势、煞气死气，现在他甚至能“看见”声音的波纹、光线的轨迹、乃至……时间的流速。
池水荡漾的涟漪在他眼中变得极其缓慢，每一滴水珠的下落都清晰可辨。远处密室石门缝隙透入的微风，在他感知里变成了一幅立体的气流图。而守在池边的莹勾，她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血液在血管中的流动，都以某种玄妙的方式呈现出来。
这不是单纯的视觉，这是对“存在”本身的感知。
“你醒了。”莹勾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李天然睁开眼，发现自己的眼睛看东西时，物体表面都蒙着一层淡淡的灰金色光晕——那是九幽玄天功突破到第二重“观微境”的标志。
“我睡了多久？”他问。
“六个时辰。”莹勾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血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你的内力……至少增长了三倍。而且……”
她盯着他的眼睛：“你的瞳孔，现在是灰金色的。”
李天然起身走出池水，水珠顺着身体滑落。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肌肤表面隐约可见淡金色的纹路，像是某种天然的符文，随着呼吸明暗变化。
“将臣的毒，幻音坊的药，我的血，还有九幽玄天功……四者融合，产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他握了握拳，感受到体内奔涌的力量，“我现在能看清很多以前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
李天然看向密室石门，视线穿透三寸厚的青石，看到门外走廊上守卫弟子体内真气的流转，看到石壁深处暗藏的机关结构，甚至看到……地下三丈处，一条暗河正缓缓流过。
“我能看透三层石墙，能感知三十丈内所有人的气息，能‘听见’地下暗河的水声。”他顿了顿，“而且我感觉……我的血，现在有特殊的作用。”
他从池边拿起一片刚才震落的石屑，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上面。
暗金色的血液渗入石屑，石屑表面立刻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更诡异的是，那些纹路竟然开始自行生长、蔓延，短短三息就将整片石屑改造成了……某种类似金属的材质。
“点石成金？”莹勾惊道。
“不，是‘物质转化’。”李天然盯着那片变异的石屑，“我的血里含有这个世界没有的物质结构，它能短暂改变接触物的属性。但效果能维持多久，我不确定。”
他将石屑递给莹勾，莹勾接过时，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那石屑竟在自行发热。
“这已经超出武功的范畴了。”她沉声道，“李寻安，你现在的体质，恐怕整个江湖都找不出第二个。袁天罡如果知道……”
话音未落，密室石门被叩响。
“陛下有请。”门外是玄净天的声音，“袁天罡的使者，要见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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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涛阁内，气氛凝重如铁。
女帝端坐主位，四位圣姬分立两侧。客位上坐着那个黑衣铁面人，他面前的桌上摊开着那卷明黄绢帛——正是袁天罡的诏书。
李天然和莹勾走进阁内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尤其是那个铁面人。
李天然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穿透衣服、肌肤，直接落在他体内的灰金色真气上。那不是武者的感知，而是某种更高层次的……审视。
“不良人，天速星，奉大帅之命，传召李寻安。”铁面人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三日后，藏兵谷。大帅要见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一个人去。”
“如果我拒绝呢？”李天然平静地问。
“大帅说，你会来的。”铁面人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令牌，放在桌上，“因为你想要答案——关于你为什么来这里，关于你怎么回去，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令牌上刻着一个字：天。
袁天罡的天。
“另外。”铁面人转身欲走，又停住，“大帅让我带句话：你体内的‘天外之血’已经觉醒，但若不学会控制，七日之内必遭反噬。藏兵谷有控制之法。”
说完，他身形一晃，竟直接从听涛阁窗口掠出，消失在夜色中。
轻功之高，连莹勾都瞳孔微缩。
阁内陷入沉默。
良久，女帝缓缓开口：“袁天罡……终于要亲自下场了。”
她看向李天然：“你知道藏兵谷是什么地方吗？”
李天然点头。在原作中，藏兵谷是袁天罡经营三百年的秘密基地，内有无数机关陷阱，更有不良人历代积累的武库、药库、情报库。那里是袁天罡掌控天下的核心，也是……埋葬了无数秘密的坟墓。
“你不能去。”莹勾握住李天然的手，力道很大，“袁天罡深不可测，他见你，绝无好意。”
“我知道。”李天然苦笑，“但他说得对，我需要答案。而且……”
他摸了摸脖颈——那里虽然伤口愈合，但隐约还能感到毒素残留的麻痹感，“他说我有七日就会反噬，这未必是假话。我的身体现在很不对劲，需要控制之法。”
“幻音坊也可以帮你！”莹勾急道，“我让女帝调集所有医典，总能找到办法——”
“没用的。”女帝打断她，“阿姐，李先生的体质已经超出常理。袁天罡活了三百年，他见过的‘异数’比我们多。他说藏兵谷有办法，那就一定有。”
她站起身，走到李天然面前，深深看了他一眼：“但我有个条件。”
“陛下请说。”
“带上这个。”女帝从袖中取出一枚玉质扳指，扳指内侧刻着细密的爆炎古文，“这是师父留下的‘命符扳指’，里面封印着一道求救信号。若你在藏兵谷遇到生死危机，捏碎它，无论你在天下何处，我都会知道。”
她将扳指戴在李天然拇指上：“三日时间，我会调集幻音坊所有力量，在藏兵谷外围接应。若袁天罡真要杀你……至少，我们能救你出来。”
李天然看着拇指上的扳指，感受到女帝话语中的分量。
这不是简单的盟友之情，这是……托付。
“陛下，我还有一事相求。”他郑重道。
“说。”
“若我三日后没有回来，或者回来时已不是原来的我……”李天然看向莹勾，“请陛下照顾好莹勾。她心脉的伤虽然好了，但尸祖的煞气还在，需要有人引导化解。”
莹勾猛地抬头：“李寻安！你——”
“我说的是万一。”李天然按住她的手，目光坚定，“但我会回来。我一定会回来。”
两人对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女帝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作一声轻叹：“好，我答应你。但你也必须答应我——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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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子时。
李天然没有睡，他在听涛阁顶层的密室中，尝试掌控新获得的力量。
灰金色的真气在体内循环了九九八十一圈后，他忽然心有所感，双手结印——那是将臣发簪破碎时，残留在记忆中的一个手印。
印成刹那，他周身爆发出淡金色的光芒。
光芒中，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最终……消失了。
不是隐身，是空间意义上的“消失”。他的身体还在原地，但进入了某种与现世重叠又错位的状态。在这个状态下，他能看见现世的一切，但现世的人看不见他，也触碰不到他。
“这是……‘虚界行走’？”李天然喃喃自语。
将臣在发簪中留下的，不仅是地图和机关，还有她对时空的部分领悟。这“虚界行走”就是其中一种应用——短暂进入与现实平行的“虚界”，免疫一切物理攻击，但无法攻击他人，也无法长久维持。
他尝试移动，发现虚界中的重力与现实不同，每一步都轻飘飘的。走到墙边时，他伸手去碰墙壁，手直接穿了过去——虚界状态下，他可以穿过任何实体。
但这种状态消耗极大。仅仅维持了十息，他就感到内力枯竭，被迫退出。
“呼……”他瘫坐在地，浑身大汗淋漓。
看来这招只能作为保命底牌，不能常用。
休息片刻后，他取出一张纸，开始梳理已知信息：
1. 袁天罡要见他，目的未知，但肯定与“天外之人”的身份有关。
2. 将臣在塞外找到了《天火秘典》，需要他的血打开封印。
3. 玄冥教鬼王旧部正在集结，目标是他。
4. 他自己的身体状况异常，七日内可能反噬。
5. 女帝将幻音坊托付，莹勾……
写到莹勾时，他笔尖顿了顿。
这个从一开始就护着他的尸祖，这个为他挡刀、为他拼命、为他流泪的女子……他欠她太多了。
“在想什么？”莹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端着一碗药汤走进来，药汤冒着热气，散发着苦涩的清香。
“安神汤。”她将碗放在桌上，“女帝让妙成天配的，说能稳定你的气血。”
李天然接过碗，一饮而尽。药汤入腹，化作暖流散入四肢百骸，确实让体内躁动的真气平复了些。
“谢谢。”他放下碗，看向莹勾，“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藏兵谷？”
莹勾怔了怔：“袁天罡不是让你一个人去吗？”
“他不让带，但没说不让跟。”李天然眼中闪过狡黠，“以你的隐匿之术，远远跟着，他未必能发现。就算发现了……到时候再说。”
莹勾的血眸亮了：“你愿意让我跟？”
“我不愿意让你冒险。”李天然握住她的手，“但更不愿意把你一个人留下。这一路凶险，你在身边，我至少能安心些。”
莹勾反握住他的手，力道很大：“好，我跟你去。袁天罡若敢动你，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从藏兵谷杀出一条血路。”
这话说得很轻，但李天然知道，她是认真的。
尸祖一诺，生死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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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时。
幻音坊正殿，女帝召开紧急会议。
除了四位圣姬，李星云、陆林轩、张子凡也被请来了。另外，夜枭和影羽作为“星火”的代表，也站在殿内一角。
“情况大家都知道了。”女帝环视众人，“三日后，李寻安要赴藏兵谷之约。而在这三天内，我们要做好三件事。”
她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肃清凤翔城内所有通文馆和玄冥教的暗桩。李嗣源虽死，但残余势力还在，‘影子’组织也还有其他人。不能让他们在李寻安离开期间搞破坏。”
“第二，建立藏兵谷外围的接应网络。以幻音坊在岐国的所有据点为基础，布下三道防线。若李寻安求救，必须保证半个时辰内，援军能抵达藏兵谷入口。”
“第三……”她看向李星云，“李公子，我需要你帮忙。”
李星云挑眉：“陛下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先去一趟藏兵谷。”女帝一字一顿，“以你不良人弟子的身份，提前去见袁天罡，探探他的口风。”
李星云的脸色变了：“陛下，这……”
“我知道这很危险。”女帝打断他，“但你是目前唯一能光明正大进入藏兵谷的人。袁天罡对你虽有利用，但至少不会轻易杀你。我需要知道，他到底想对李寻安做什么。”
李星云沉默良久，最终咬牙道：“好，我去。但我要带林轩和子凡一起去。”
“可以。”女帝点头，“我会派玄净天带一队精锐暗中保护你们。记住，你们的任务只是探查，不要与袁天罡冲突。一旦有变，立刻撤离。”
分派完毕，众人各自准备。
李天然和莹勾被女帝单独留了下来。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们。”女帝从怀中取出一卷兽皮——不是将臣那本，而是另一本更古老、破损更严重的书。
书页上用朱砂写着四个大字：天命篡录。
“这是师父临终前交给我的。”女帝的声音很轻，“她说，这本书记载了袁天罡三百年来所有‘篡改天命’的尝试。其中最后一页，写着一件事——”
她翻开最后一页。
页面上画着一个诡异的图案：一个漩涡，漩涡中心有个人影，人影的胸口插着一把剑。图案下方有一行小字：
“癸卯年庚申月戊午日，天外之人入藏兵谷，以心血祭龙泉，可开永生之门。”
李天然的心脏狂跳起来。
癸卯年庚申月戊午日——就是三天后！
天外之人——就是他！
心血祭龙泉——袁天罡要用他的血，祭祀龙泉剑，打开所谓的“永生之门”？！
“这……这是什么意思？”莹勾的声音发颤。
“意思是，袁天罡三百年来的所有布局，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打开‘永生之门’。”女帝合上书，眼中满是悲哀，“而打开那扇门，需要三个条件：龙泉剑的至阳之气，天外之人的心血，以及……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
她看向李天然：“三天后的午时三刻，就是三百年一遇的‘阳极转阴’之时。那一刻，龙泉剑的阳气会达到极致，然后开始转阴。袁天罡要在阳气最盛、刚开始转阴的瞬间，用你的心血浇灌龙泉剑，强行打开那道门。”
“那他成功后呢？”李天然涩声问，“我会怎样？”
“心血耗尽，魂魄消散，肉身化为飞灰。”女帝的声音低如耳语，“这就是‘祭品’的下场。”
阁内死寂。
莹勾的手在颤抖，血眸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我去杀了他……现在就去……”
“阿姐，冷静。”女帝按住她的肩，“袁天罡的实力，你我都清楚。硬拼只会白白送死。”
她看向李天然：“现在你知道真相了。三天后的藏兵谷，你还去吗？”
李天然闭上眼睛，深呼吸。
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穿越初期的迷茫，组建“星火”时的艰辛，落魂坡的生死搏杀，寒玉池的蜕变重生……还有莹勾每一次挡在他身前的背影。
然后，他睁开眼。
“去。”他说得很平静，“但不是去当祭品。”
他看向女帝：“陛下，这本《天命篡录》，能借我看看吗？三天时间，足够我找出其中的破绽。”
女帝将书递给他：“师父说过，袁天罡的天命篡改之术并非完美。每一次尝试，都会留下‘因果裂隙’。如果能找到那道裂隙，或许……能破他的局。”
李天然接过书，手指抚过封面上那四个朱砂大字。
三百年的布局，三百年的人命，三百年的执念。
袁天罡，你到底……在追求什么？
永生？权力？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不管是什么，三天后，藏兵谷。
一切的答案，都将揭晓。
而他，李寻安，这个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天外之人”，将亲手结束这场持续了三百年的疯狂。
或者，死在结束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