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城的夜,被一种无形的压抑笼罩着。
旧染坊的地下密室里,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墙上的“情报关联图”已经被彻底更新——在“落魂坡”三个字周围,画上了一个醒目的血色圆圈。
李天然坐在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莹勾站在他身侧,血眸在昏暗中泛着微光,像两簇永不熄灭的冷火。
“九死还魂草……”李天然低声重复着这个药名,“我记得医书上说,此药需以心头血为引,辅以七种奇珍,熬制三日方能成。一旦用上,说明伤者已经……”
“离死不远。”莹勾接过了他没说完的话,声音平静得可怕,“幻音坊珍藏此草不会超过三株。女帝舍得拿出来,说明姬如雪对她而言,不只是普通弟子。”
这是原作中未曾明说、但李天然早已察觉的事实——女帝对姬如雪,有着近乎母女的情感羁绊。也正因如此,姬如雪的重伤,极可能成为引爆凤翔的导火索。
“我们犯了一个错误。”李天然闭了闭眼,“我们以为落魂坡只是玄冥教的某个据点,最多有万毒窟的残留陷阱。但能重伤姬如雪的……至少是尸祖级别,或者更糟。”
他想起了原作中那些恐怖的存在——鬼王朱友文?不,时间线不对。四大尸祖中的其他人?将臣远在塞外,侯卿此刻应该还在游历,旱魃……旱魃倒是有可能,但旱魃与玄冥教早已离心,不太可能为玄冥教守据点。
除非……那里根本不是什么玄冥教据点,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危险的东西。
“影羽回来了。”莹勾忽然转头看向密室入口。
几乎同时,一道黑影如烟般滑入,正是去而复返的影羽。他呼吸微乱,这在向来冷静的他身上极为罕见。
“首领,属下无能。”影羽单膝跪地,“落魂坡外围……已经进不去了。”
“什么意思?”李天然心头一紧。
“幻音坊的精锐弟子,至少五十人,在苏先生和苏畔的带领下,已将落魂坡三里范围完全封锁。”影羽语速极快,“她们布下了音律大阵,任何靠近者都会触发警报。属下尝试从南侧悬崖绕行,却发现……”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里的树木……全部枯死了。不是刀剑砍伐,而是像被抽干了所有生机,树叶一碰就碎成粉末。地面有焦黑的痕迹,但又不是火烧,更像是……某种毒,或者更诡异的东西。”
李天然与莹勾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还有,”影羽继续道,“属下在返回途中,发现通文馆也有异动。李存忠带着‘忠’字门的人马出城,方向也是西北,但走的是官道,速度很快,像是接到了紧急命令。”
“李嗣源的反应呢?”
“通文馆内部加强了戒备,但李嗣源本人没有露面。倒是……”影羽犹豫了一下,“倒是晋王府那边,半个时辰前有一队快马出城,为首的似乎是晋王亲卫统领。”
三方势力,三种反应。
幻音坊全面封锁,是要查清真相?还是准备报复?
通文馆派人前往,是想浑水摸鱼?还是与此事有关?
晋王府派出亲卫,是代表李嗣昭的意志?还是李克用已经得到了消息?
李天然的大脑飞速运转,将碎片拼凑。项目管理中应对突发危机的流程自动启动——评估影响范围、识别关键干系人、制定应急预案。
“姬如雪的重伤,改变了游戏规则。”他缓缓说道,“原本我们设想的‘借刀杀人’、‘渔翁得利’已经行不通了。现在落魂坡成了一个火药桶,谁第一个点燃,谁就可能被炸得粉身碎骨。”
“你想撤?”莹勾挑眉。
“不。”李天然摇头,眼中闪过决断,“恰恰相反,我们必须弄清楚那里到底有什么。因为如果连姬如雪都差点死在那里,那么李星云他们一旦进去……”
后果不堪设想。
李星云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他是搅动天下棋局最关键的那枚棋子,也是李天然未来计划中最重要的“变量”。
“夜枭那边有消息吗?”李天然看向影羽。
“夜枭大哥已经混进了给通文馆仓库送菜的车队,但还没找到机会探查那批秘密货物。不过他说仓库的守卫又增加了,而且换上了李存孝的‘孝’字门精锐,那些人都带着重弩。”
重弩……对付高手或许不够快,但对付大规模冲击或者……某种大型目标?
线索像乱麻一样纠缠在一起。李天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起炭笔,在墙上的麻布空白处写下几个关键词:
姬如雪重伤——实力高强,有幻音坊秘法护身,仍险死。
落魂坡异象——树木枯死,生机断绝,非火非毒。
通文馆秘密货物——守卫森严,配备重弩。
晋王亲卫出动——代表最高级别的重视。
幻音坊全面封锁——愤怒,但也可能是……恐惧?
“生机断绝……”李天然喃喃重复这个词,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段几乎被遗忘的原作剧情。
那是在第三季末尾,李星云等人寻找龙泉宝藏时,在某一处古老遗迹中遇到的——一种能吸食生命精气的邪术阵法。那种阵法需要以大量活人献祭启动,一旦触发,方圆数里草木枯竭,生灵涂炭。
而布置那种阵法的人,是……
“玄冥教,不,准确说是……‘鬼王’一脉的余孽。”莹勾忽然开口,声音冰冷,“朱友文虽死,但他留下的那些‘东西’,还在这世上。”
李天然猛然转头看向她:“你知道?”
“猜的。”莹勾的血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很多年前,我听侯卿提起过。朱友文为了修炼九幽玄天神功,曾在各地布置‘生祭大阵’,以活人精血滋养功法。那些阵法需要特殊的‘阵眼’维持运转,而阵眼往往是……某种至阴至邪的器物,或者活物。”
“器物?活物?”李天然心头一跳,“比如……一把剑?一把需要饮血的重剑?”
“或者一个被改造过的‘人’。”莹勾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用邪术将活人生魂禁锢,与阵法融为一体,成为永世不得超生的‘守阵灵’。”
密室里陷入死寂。
影羽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愤怒。他想起那些在战乱中失踪的亲人,想起江湖上关于“活人献祭”的可怕传说。
“如果真是这样……”李天然的声音干涩,“那么落魂坡下面,可能根本不是万毒窟的遗迹,而是朱友文留下的某个生祭大阵。玄冥教的人在那里活动,要么是想启用大阵,要么是想夺取阵眼中的‘东西’。”
而姬如雪,很可能是在探查时触发了阵法的反击,或者遭遇了守阵灵。
“我们要通知李星云。”李天然做出决定,“他必须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
“怎么通知?”影羽问,“幻音坊封锁了落魂坡,李星云他们很可能已经被挡在外面,或者……已经进去了。”
“那就用最直接的方式。”李天然看向莹勾,“你能在不惊动幻音坊大阵的情况下,靠近落魂坡吗?”
莹勾沉默了片刻。
“阵法本身拦不住我。”她说,“但如果有守阵灵……我需要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就去确认。”李天然站了起来,尽管身体还在抗议,“我跟你一起去。”
“你?”莹勾皱眉,“你的伤——”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李天然打断她,“而且如果真遇到需要‘谈判’的情况,你在场可能反而会激化矛盾。我去,至少可以假装是个误入的江湖郎中,或者……好奇的书生。”
莹勾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哼了一声:“随你。死了别怪我。”
“不会的。”李天然居然笑了笑,“我的命很硬,你知道的。”
一刻钟后,两人换上了夜行衣,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旧染坊。
凤翔城西北郊外,夜色如墨。
落魂坡并非一座陡峭的山坡,而是一片连绵的丘陵地带,其间沟壑纵横,古树参天。据说百年前这里曾是一个兴旺的村落,后来一场瘟疫夺走了所有人的性命,从此成了远近闻名的凶地。
此刻,距离落魂坡三里外的一处高地上,幻音坊的弟子们已经搭起了临时营地。十几座帐篷呈环形分布,中央最大的那顶帐篷里,烛火通明。
苏琼英——幻音坊首席医师,也是女帝最信任的心腹之一——正看着躺在软榻上的姬如雪,眉头紧锁。
姬如雪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她的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但仍有暗红色的血迹不断渗出。最可怕的是,她裸露的脖颈和手臂上,浮现出一道道诡异的黑色纹路,像是活物般缓缓蠕动。
“苏先生,雪姐姐她……”守在旁边的梵音天声音哽咽。
“九死还魂草吊住了她最后一口气。”苏琼英的声音疲惫,“但侵入她体内的那种‘东西’……我从未见过。它不是毒,也不是内力,更像是……某种活着的诅咒。”
“诅咒?”梵音天脸色一变。
“嗯。”苏琼英取出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刺入姬如雪手臂的一处黑纹。银针拔出的瞬间,针尖已经变成了漆黑色,并且迅速向针身蔓延。
苏琼英眼疾手快,将银针扔进旁边的一碗符水中。符水剧烈沸腾,冒出刺鼻的白烟。
“它在吞噬生机,同时也在……转化。”苏琼英的声音带着恐惧,“如果不能在三天内找到源头并破解,姬姑娘她……可能会变成另一种东西。”
帐篷内的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弟子的禀报声:“苏先生,坡下发现可疑踪迹!两个人,一男一女,正在尝试绕过音律大阵!”
苏琼英眼中寒光一闪:“抓活的。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这个时候还敢来落魂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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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李天然和莹勾已经来到了落魂坡南侧的悬崖下方。
正如影羽所说,这里的景象诡异得令人心悸。原本茂密的树林,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死寂的枯木林。每一棵树都保持着生前的姿态,但树皮干裂剥落,树叶早已化为齑粉。脚踩在地面上,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那是枯枝断裂的声音,也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破碎的声音。
“小心。”莹勾忽然拉住了李天然的手臂。
她的血眸紧紧盯着前方不远处的一片空地。那里没有树木,只有焦黑的土地,而在土地中央,赫然插着一把剑。
一把通体漆黑、剑身宽阔、剑柄缠着褪色布条的重剑。
剑身半没入土中,周围的土地呈现放射状的龟裂。更诡异的是,以剑为中心,方圆三丈内的地面,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晶莹的霜。
但那不是冰霜。
李天然凝神细看,发现那层“霜”实际上是由无数极细的白色丝线组成,像是某种菌丝,又像是……蛛网。
“这就是阵眼?”李天然压低声音。
莹勾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越过重剑,看向更深处——那里,黑暗似乎比别处更加浓郁,像是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洞。
忽然,重剑微微震动了一下。
剑身周围的白色丝线如同活过来一般,开始缓缓蠕动、延伸。它们爬过焦黑的土地,所过之处,最后一点残存的草根也瞬间枯死。
然后,一个身影从黑暗深处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女人。
或者说,曾经是女人。
她穿着破旧的灰色长裙,长发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皮肤苍白得不似活人,上面布满了与姬如雪身上相似的黑纹。她的眼睛是空洞的,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灰白。
但最可怕的,是她的动作。
她没有走路,而是……飘浮。双脚离地三寸,长裙的下摆纹丝不动。她的手臂自然下垂,手指细长,指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紫黑色。
“守阵灵……”莹勾的声音冷得像冰,“而且是被生祭了至少十年的守阵灵。她的魂魄早已破碎,只剩执念和怨气支撑着这具躯壳。”
那女人停在重剑旁,灰白的“眼睛”转向了李天然和莹勾的方向。
没有杀气,没有敌意,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骨髓发寒的“空”。
“离开……这里……”
一个声音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嘶哑、干涩,像是两块磨石在摩擦。
“离开……否则……死……”
莹勾上前一步,将李天然挡在身后。她的血眸中开始浮现真正的杀意——不是对活人的杀意,而是对“不该存在于世之物”的清除欲。
但李天然拉住了她的手。
“等等。”他低声说,然后深吸一口气,向前走了半步。
他看着那个灰衣女人,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睛,用一种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
“我们不是来破坏阵法的。我们只是想知道,昨晚来这里的那位姑娘,她怎么了?我们要怎么救她?”
灰衣女人的头微微偏了偏,这个动作极其僵硬,像是提线木偶。
“救……她?”
“她触动了阵法……被‘影噬’侵入……救不了……”
“影噬?”李天然追问,“那是什么?怎么破解?”
灰衣女人沉默了。她缓缓抬起手,指向插在地上的重剑。
“剑……是钥匙……也是囚笼……”
“拔出剑……阵法停止……影噬消散……”
“但……拔剑者……将承受……所有怨念……成为……新的守阵灵……”
李天然的心沉了下去。
这是一个死循环。要救姬如雪,必须停止阵法;要停止阵法,必须拔出重剑;但拔出重剑的人,将会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没有其他办法?”莹勾冷冷问道。
灰衣女人缓缓摇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她的脖颈发出“嘎吱”的响声,像是生锈的铰链。
“阵法……需要祭品……维持……”
“朱友文……留下的……契约……无法违背……”
朱友文!
果然是他!
李天然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无数念头。原作中,朱友文虽然死了,但他留下的九幽玄天神功秘籍、他培养的势力、他布置的后手,确实在后续剧情中持续产生影响。
而这个生祭大阵,恐怕就是他为了应对可能的失败,提前布下的“复活后手”之一——通过持续吸收生机,维持某种核心不灭,以待将来夺舍重生。
“如果……如果我们能找到替代的祭品呢?”李天然试探着问,“不是活人,而是别的什么东西?足够强大的内力?或者……某种至阳至刚的宝物?”
灰衣女人再次沉默了。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然后,她缓缓开口,声音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龙泉……剑……”
“龙泉剑的剑气……至阳至刚……可暂代……百日……”
“百日之后……需重新……灌注……”
龙泉剑!李星云的佩剑!
李天然眼睛一亮。这或许是个突破口——不需要完全破解阵法,只需要暂时压制,争取救治姬如雪的时间,然后再慢慢寻找彻底解决的办法。
但问题来了:李星云会同意吗?他会愿意用龙泉剑的剑气来救一个幻音坊的人吗?
按照原作的性格,李星云虽然表面玩世不恭,但内心重情重义,应该会同意。但问题是,他现在在哪里?他知道姬如雪重伤了吗?
“李星云他们……”李天然正要继续询问,忽然脸色一变。
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很轻,但数量不少,而且正在快速接近。
幻音坊的人来了。
莹勾显然也察觉到了。她一把抓住李天然的手臂:“走。”
“等等,我还没问完——”
“没时间了。”莹勾打断他,“而且你觉得,幻音坊的人会相信一个守阵灵的话吗?她们只会认为我们在捣鬼,或者……与布阵者是一伙的。”
她说得对。以现在幻音坊对姬如雪重伤的愤怒程度,任何出现在落魂坡的可疑人物,都会被当作敌人。
灰衣女人似乎也感知到了外来者的靠近。她缓缓后退,身影重新融入黑暗之中。只留下那把插在地上的重剑,和空气中残留的冰冷低语:
“三日……她只有……三日……”
“若三日……内不拔剑……影噬将……彻底吞噬……魂魄……”
声音消散。
李天然咬了咬牙,被莹勾拉着向另一个方向疾退。
他们刚离开不到十个呼吸,苏琼英就带着六名幻音坊精锐弟子赶到了这片空地。
“刚才这里有人!”一名弟子指着地面上新鲜的脚印。
苏琼英没有看脚印。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把重剑,以及剑周围诡异的白色丝线和焦黑土地。
作为幻音坊首席医师,她见过的诡异事物不少,但眼前这一幕,仍然让她感到了本能的恐惧。
那种感觉……像是站在某个巨大活物的嘴边,随时可能被吞噬。
“不要靠近那把剑。”她沉声下令,“布‘清心音障’,封锁这片区域。任何人不得触碰那把剑,违令者……斩。”
弟子们迅速行动起来。
苏琼英则蹲下身,仔细检查地面。除了李天然和莹勾的脚印外,她还发现了一些更奇怪的痕迹——像是有人长时间站立,但脚掌没有完全接触地面。
还有空气中残留的……某种腐朽的气息。
她站起身,望向重剑后方的黑暗深处。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
冰冷,空洞,充满怨念。
“回营地。”苏琼英做出了决定,“立刻传信给女帝,落魂坡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糟。我们需要支援,更需要……懂得破解邪术阵法的人。”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另外,查清楚刚才那两个人的身份。能在幻音坊的封锁下潜入到这里,绝不是普通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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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里外的一处隐蔽山沟里,李天然和莹勾停了下来。
“现在怎么办?”莹勾问,血眸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李天然喘息着,背靠岩壁,大脑飞速运转。
信息已经收集到了关键部分:姬如雪中的是“影噬”,与朱友文留下的生祭大阵有关;破解方法是拔出阵眼重剑,但拔剑者会成为新的守阵灵;替代方案是用龙泉剑的至阳剑气暂时压制阵法百日。
但问题接踵而至:
第一,怎么说服李星云动用龙泉剑?他现在人在哪里?
第二,就算李星云同意,怎么在不让他成为祭品的前提下拔出重剑?
第三,幻音坊会相信这个方案吗?女帝会同意让龙泉剑——这个与大唐皇室密切相关的神兵——介入幻音坊的事务吗?
第四,也是最关键的:玄冥教在这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他们知道这个阵法的存在吗?他们是想要启用它,还是想要摧毁它?姬如雪的重伤,是他们故意设计的陷阱吗?
“我们需要接触李星云。”李天然最终说道,“而且要快。姬如雪只有三天时间。”
“怎么找?”莹勾问,“凤翔这么大,他们可能在任何地方。”
李天然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
“去城西的‘悦来客栈’。”他说,“按照原……按照江湖传言,李星云行走江湖时,最喜欢住那种名字俗气但位置方便的客栈。而且,如果他们也听到了落魂坡的流言,现在一定在想办法探查。我们可以在那里‘偶遇’他们。”
“如果他们不在呢?”
“那就用最笨的办法。”李天然眼中闪过决断,“放出消息,就说‘落魂坡的秘密与龙泉宝藏有关’。李星云对龙泉宝藏的执着,一定会让他主动现身。”
这是冒险的一步,可能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关注。但时间紧迫,顾不了那么多了。
莹勾看了他几秒,忽然说:“你确定要卷进去?这已经不是我们最初设想的‘暗中观察’了。”
李天然苦笑:“从我把风声放出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卷进去了。姬如雪的重伤,虽然不是我直接造成的,但我的行动确实是导火索之一。我不能……见死不救。”
这不是圣母心,而是最基本的责任感——项目经理必须对项目引发的所有后果负责,哪怕那是未曾预料的风险。
莹勾沉默了片刻。
“随你。”她最终说,语气平淡,但血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柔和了一瞬,“不过如果遇到危险,我会先保证你活着。其他人……看心情。”
李天然知道,这已经是莹勾式的“支持”了。
“谢谢。”他轻声说。
莹勾没有回应,只是转身,向着凤翔城的方向走去。
夜色更深了。
在落魂坡的深处,那把漆黑的重剑再次微微震动。剑身上的白色丝线如同呼吸般起伏,向着周围蔓延的速度,似乎比刚才快了一分。
而在更深的黑暗中,那个灰衣女人的身影再次浮现。她“看”着李天然和莹勾离开的方向,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解读的情绪波动。
像是……期待?
又像是……怜悯?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吐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呓语:
“钥匙……已经转动……”
“囚笼……即将开启……”
“所有人都……逃不掉……”
声音消散在死寂的枯木林中。
远处,幻音坊营地的灯火在夜色中摇曳,像风中残烛。
凤翔的血月之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