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清晨,天色澄澈,春风和煦。林枫和苏念卿简单吃过早饭,便带着干粮和水,出了城门,沿着乡间土路向不远处的河边走去。
路旁的田野里,春耕的景象已十分热烈。社员们吆喝着牲口,扶着犁铧,在黑褐色的土地上划开一道道笔直的垄沟。空气中混杂着新翻泥土的腥香和草木萌发的清新气息。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夜校的学员,远远地认出他们,便会停下手中的活计,热情地打招呼:“林老师!苏同志!出来转转啊!”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耳边传来了哗哗的水声。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颇急的河流出现在眼前。河岸边,果然矗立着几架大小不一、样式古朴的水车。巨大的木质轮盘被水流推动,慢悠悠地旋转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富有节奏的声响,带动着连轴,将河水戽进高处的木槽,再通过纵横交错的渠道流向远处的田地。
林枫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他绕着这几架水车,从不同角度仔细观看起来。苏念卿也好奇地跟在旁边,仰头看着这依靠水流就能自己转动的庞然大物。
“你看,”林枫指着一架水车的轮轴部分,对苏念卿解释道,“水流冲击这些木板(桨叶),带动大轮子转,大轮子通过这根横轴,把力量传到另一边,再通过那些木齿轮,改变方向和速度,最后带动戽斗……”
他讲解得很耐心,用最直观的方式描述着动力传递的过程。苏念卿顺着他的指引看去,那些粗糙却结构巧妙的木质构件,在她眼中不再是冰冷的木头,仿佛被注入了河流的生命力。
林枫看得尤其仔细。他注意到,这些水车的齿轮都是木质的,齿形巨大而稀疏,啮合并不精密,传动效率显然不高,而且磨损严重。但它们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全部采用本地易得的木材制成,结构简单,维护方便,即使某个部件坏了,也很容易找到替代材料进行修复。
“就地取材,因陋就简,但实用。”林枫若有所思。他之前的设计,或许过于追求“精巧”和“效率”,反而忽略了在当前条件下,“可实现性”和“可维护性”才是更重要的。
他在河边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和本子,快速地勾勒起来。不再执着于金属齿轮和精密传动,而是借鉴老水车的结构,思考如何用更易加工的木料和竹材,设计一套虽然效率稍低但更容易制作和维护的传动机构。
苏念卿没有打扰他,走到河边,蹲下身,用手拨弄着清澈冰凉的河水。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又看看不远处专注描画的林枫,心里一片宁静。能这样陪着他,看他做他喜欢和擅长的事情,分享他的思考和发现,对她而言,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过了许久,林枫才放下炭笔,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豁然开朗的神情。困扰他好几天的传动问题,似乎找到了新的解决思路。
“有办法了?”苏念卿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嗯,”林枫将本子递给她看,上面画着修改后的简化传动结构,“用硬木做齿轮,做大一点,齿形也弄简单些,虽然笨重,但好做,也结实。先用着,以后再慢慢改进。”
苏念卿看着那清晰的草图,虽然不懂具体原理,但能感受到林枫思路的变化和那份解决问题的笃定。她由衷地为他高兴:“那就好。”
日头渐渐升高,春日的阳光有了些许暖意。两人坐在河边的草地上,吃着带来的干粮。和风拂面,带来河水的气息和田野的芬芳。
“等模型做出来了,要是真能用来磨面或者抽水,就好了。”苏念卿望着潺潺的流水,轻声憧憬。
“一步一步来,”林枫语气沉稳,“先做出来,验证可行性。就算一开始只能做很小的事情,也是个开始。”
吃完干粮,两人又在河边坐了一会儿,享受着这难得的春日闲暇。河水奔流不息,如同时间,也如同他们脚下这条探索与奋斗的道路,永不停歇。
回去的路上,阳光正好,暖意融融。走过一段田埂时,路面有些湿滑,苏念卿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林枫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他的声音带着关切。
苏念卿站稳身形,感觉到他手掌传来的力量和温度透过薄薄的春衫,脸颊微微发热。“没事。”她低声应道,却没有立刻挣脱他的扶持。
林枫也没有立刻松手,就这样虚扶着她的手臂,两人并肩慢慢走着。春风温柔,吹动着田里新绿的麦苗,也吹动着彼此心间悄然滋长的、无需言说的情愫。掌心的温度,与这春日的暖阳一起,无声地熨帖着两颗越来越近的心。
河边的水车提供了朴素的智慧,解决了技术的瓶颈;而归途上这片刻的扶持与相依,则让春天的画卷,增添了最温情的一笔。技术的探索与情感的沉淀,在这明媚的春光里,交织成一曲和谐而充满希望的旋律,悠然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