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齿轮背后的钟表匠
墨云舟的观测结果在第九个时辰传回。
不是报告，而是一段直接投射在心庐主墙上的、不断自我修正的星象动态模型。
“我们之前的方向错了。”墨云舟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他双眼深处有星河流转，那是【星辉定位】全力运转的迹象，“第三条天机不是‘存在’，而是‘机制’。更准确地说——是一个被特定条件触发的‘协议’。”
模型放大，显示九幽秘境上空那片混沌的天机交织区。原本代表“造化”的金线与“律令”的银线旁，第三条线是……透明的。
它没有颜色，没有实体，但通过它对另外两条线的“扰动效应”，可以反推出其存在。
“这不是命运线，而是‘规则修正程序’。”墨云舟指着模型上一连串规律波动的数据点，“它在做什么？它在确保林枫和楚无咎的命运线，按照某种预设的‘剧本模板’进行交汇、冲突、并在特定节点产生特定结果。”
司马南风立即调出他之前构建的“双星竞逐”预测模型，将墨云舟的数据导入。
两组曲线开始重叠。
三息后，司马南风深吸一口气：“我们的推演模型，与这个‘协议’的目标路径，吻合度达到91.3%。”
“什么意思？”第五屠鸿皱眉，“我们跟那个什么‘程序’想到一块儿去了？”
“不。”欧阳熊盯着重叠的曲线，“意思是，我们设计的‘养蛊计划’，正好踩进了某个更古老、更宏大的预设程序里。就像我们想拍一部戏剧，却发现自己用的剧本，恰好是某个神秘剧院几百年前就写好的标准模板。”
气氛微妙地凝重了一瞬。
“好事还是坏事？”长孙明最务实，“如果目标一致，我们能否利用这个‘协议’降低成本？”
“风险在于控制权。”司马南风快速分析，“目前看，协议只确保‘冲突发生’和‘特定结果’，不干涉过程细节。我们仍有操作空间。但一旦我们的微调触及它的‘底线’——比如试图让双星和解——它可能会启动强制修正机制。”
“强制修正？”詹台明的手按在刀柄上。
“天灾、意外、甚至直接降下‘天命启示’。”墨云舟调出几个历史案例，“根据星象回溯，过去三千年里，有十七起‘本该和解但最终生死相搏’的宿敌事件，背后都有类似的透明扰动痕迹。其中最着名的‘紫阳真君与血海魔尊’，原本已立下血誓停战，却在共赴一场宴会时，因‘侍者意外打翻毒酒引发误会’而当场翻脸，不死不休。”
“那个侍者……”
“事后调查，侍者是清白的，毒酒来源成谜，而打翻酒盏的那阵风……在气象记录中不存在。”墨云舟关闭案例，“这就是协议的‘强制修正’，用看似合理巧合的方式，把偏离的剧本拉回正轨。”
心庐内陷入短暂沉默。
“所以，”欧阳熊总结，“我们可以在它允许的框架内做精细化调整，但不能试图推翻整个剧本。是这个意思吗？”
“基本正确。”司马南风点头，“但我们还需要知道，这个‘协议’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它要的‘特定结果’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两人分出生死？还是需要其中一方在特定状态下杀死另一方？或者……需要他们的死亡引发某种连锁反应？”
“我去查。”独孤晓起身，“既然有历史案例，就有痕迹。清风楼的古籍库和那些老怪物的记忆里，或许有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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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理实验室与生命监测站的联合工作区。
巴公冶和林清羽的面前悬浮着十七种不同方案的可视化模型。
“直接屏蔽系统信号不可行。”巴公冶指着一组爆炸的模拟结果，“那股力量与林枫的神魂深度绑定，强行剥离会导致宿主脑死亡。我们只能‘干扰’。”
林清羽调出另一种方案：“用共鸣原理。炼制一种特殊的‘神魂共鸣香’，当林枫使用系统力量达到某个阈值时，香气会引发他自身神魂的轻微紊乱，从而打断系统指令的流畅执行——就像在精密的齿轮间撒进细沙。”
“但如何确保只干扰系统，不伤害宿主？”
“这就是难点。”林清羽快速演算，“需要找到系统与林枫神魂交互的‘特征频率’。我们需要一次实际的、高强度的系统干预作为采样样本。”
巴公冶眼眶中幽火闪烁：“那就给他一个‘需要系统全力出手’的理由。”
两人对视一眼。
十分钟后，一份申请送到欧阳熊面前：建议在九幽秘境开启前，为林枫安排一场“极限压力测试”，逼系统展现更多底牌，以便采集关键数据。
欧阳熊批准，但附加条件：“测试必须在完全可控环境下进行，不得暴露我方存在。测试后需确保林枫状态可恢复至进入秘境所需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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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龙渊外围，无名山谷。
林枫正在追踪一头“月影豹”——这是系统发布的【秘境备战任务】目标之一，据说其皮毛能炼制抵御幽冥之气的护甲。
当他将豹子逼入绝境时，异变突生。
山谷四周的岩壁无声裂开，七具身披残破铠甲、手持锈蚀兵刃的古代战傀缓缓走出。它们眼中跳动着幽蓝魂火，气息赫然都在金丹初期。
“怎么回事？！”林枫疾退，但退路已被封死。
系统警报响起：
【检测到高威胁古代守卫阵列】
【分析：此为‘九幽秘境’外围警戒机制外泄】
【生存率评估：37%】
【建议：启动应急战斗协议】
“启动！”林枫毫不犹豫。
下一秒，他感觉身体的控制权被部分接管。视野边缘出现半透明的战术界面，标注每个战傀的弱点、攻击轨迹预测、以及最优闪避路径。他的动作变得异常精准，以毫厘之差避开合击，反击的每一击都恰好打在战傀的能量节点上。
战斗节奏极快。
暗中，二十七台隐藏在不同角度的监测法器全力运转。
“采样率达标。”
“系统交互特征频率捕捉中……”
“能量逆流峰值出现，就是现在！”
林清羽按下一个按钮。
山谷地下，三日前埋设的微型阵法启动，释放出无色无味的特殊气溶胶——那是根据林枫之前灵力残留特调的“神魂共鸣基质”。
战圈中的林枫动作突然出现了一丝不协调。
他本该侧身避开左侧战傀的劈砍，同时刺穿右侧战傀的核心，但身体在执行指令时慢了0.1秒。
“指令延迟！”巴公冶记录数据，“干扰有效！”
系统界面闪烁：
【检测到未知神魂干扰】
【正在调整输出协议……调整完毕】
林枫的动作恢复流畅，但监测数据显示，系统此刻消耗的能量是之前的2.3倍。
战斗在三分钟后结束。七具战傀化作满地碎片——它们本就是巫马战提供的“测试道具”，内置了自毁程序。
林枫喘着粗气，浑身是伤，但眼中精光四射。他感觉到自己在战斗中又“领悟”了不少精妙战技。
系统提示：
【极限压力测试通过】
【战斗适应性提升】
【获得：古战场杀伐之气x1（可淬炼兵器）】
他拖着疲惫但兴奋的身体离开山谷，去寻地方疗伤。
他不知道，刚才那场“险死还生”，是一群专业人士为他精心设计的体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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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刑殿，密室。
楚无咎面前悬浮着一枚残破的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古老的律法符文。这就是他获得的“审判权柄”碎片。
但此刻，令牌正在微微发烫，表面的符文自行流动、重组。
副手紧张地汇报：“大人，律令堂的‘天律仪’刚刚监测到异常——令牌与某个遥远的存在产生了共鸣。方向指向……九幽秘境。”
楚无咎伸手触碰令牌。
瞬间，他脑海中涌入破碎的画面：古老的祭坛、被锁链束缚的巨影、以及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宣读判决。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双眼睛上——那是林枫的眼睛，但眼中没有林枫的情感，只有纯粹的、冰冷的“破坏欲”。
楚无咎猛地收回手，额头渗出冷汗。
“那不是人。”他低语，“那是……被制造出来的‘兵器’。”
令牌的温度渐渐消退，但楚无咎心中的寒意更深了。
他想起最近收到的所有关于林枫的情报，那些看似杂乱的线索，此刻在“审判权柄”的启示下，隐隐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林枫的存在本身，可能就是某个宏大阴谋的一部分。
而他自己，似乎也被卷入了这个阴谋，扮演着“审判者”的角色。
“九幽秘境……”楚无咎握紧令牌，“那里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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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墟帝庭，情报汇总会议。
独孤晓带来了古籍查询结果。
“那个‘协议’，在三个上古流传的禁忌文献中有过隐晦记载。它被称为‘造化之炉’。”独孤晓调出模糊的拓文影像，“文献称：当‘变数之种’与‘秩序之锋’同时现世，并因‘因果之线’交汇时，‘造化之炉’将启动，以二者为柴薪，淬炼出……‘某物’。”
“某物是什么？”欧阳熊问。
“文献语焉不详。有的说是‘新世界的钥匙’，有的说是‘纠正错误的工具’，还有的说是……‘献给至高盛宴的祭品’。”
司马南风快速交叉比对数据：“无论是什么，林枫和楚无咎都是‘柴薪’。而九幽秘境，很可能就是那个‘炉’。”
“那我们之前的计划……”长孙明皱眉。
“依然可行，但目标需要调整。”司马南风眼中数据流狂涌，“我们不再仅仅是‘坐收渔翁之利’，而是要设法在‘炉火’熄灭后，抢先拿到那个被淬炼出来的‘某物’——如果它有价值的话。如果没价值，或风险过高，我们就确保自己不被卷入‘炉火’。”
“具体方案？”
“双线操作。”司马南风展开新的推演图，“明线：继续推进‘双星竞逐’，确保他们按‘协议’剧本冲突、战斗，直至‘淬炼’完成。暗线：由百里惊鸿、皇甫烈带队，在九幽秘境最深处，寻找并解析‘造化之炉’的核心机制，尝试提前预判‘产物’的性质，并建立拦截或规避通道。”
他看向欧阳熊：“这需要提高资源投入，并让部分核心成员承担更高风险。”
欧阳熊沉默片刻。
“批准。”他最终说，“但安全是第一准则。所有进入秘境执行暗线任务的人员，配备最高级别保命措施。一旦风险超过阈值，立即撤退。‘产物’可以不要，但我们的人必须活着回来。”
他环视在场众人。
“记住，我们做这一切，最终目的不是为了夺取什么神器或秘密，而是为了确保我们的‘养老院’不会哪天被一场莫名的‘天地淬炼’给炸了。”
“我们是来享受生活的，不是来当柴薪的。”
会议结束，各部门再次高速运转。
新的齿轮被纳入精密的机器，应对那个刚刚浮出水面的、名为“造化之炉”的古老协议。
而无论是林枫、楚无咎，还是那些在九幽秘境周围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都未曾察觉——
在这场看似由命运、气运和野心驱动的宏大戏剧背后，有两拨“局外人”正在以完全不同的方式介入：
一拨是遵循古老协议的无形机制，它要的是一场标准的“献祭仪式”。
另一拨是一群追求舒适的专业人士，他们要的是“仪式”的安全可控，以及可能的好处。
当钟表匠遇见更古老的发条，故事才刚刚进入真正有趣的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