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偏西，红旗生产大队的田埂上还残留着午后的燥热。凌飒揣着两张皱巴巴的毛票，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的张建军和李桂芬脚步略显局促，手里各拎着一个沉甸甸的粗布口袋，里面装着这几天攒下的晒干山菌和熏野兔。
“妈，咱这去县城黑市，会不会被抓啊？”李桂芬压低声音，眼神里满是忐忑。她长这么大，除了逢年过节跟着张建军去县城赶过集，从没接触过“黑市”这种传闻中“见不得光”的地方，手心都攥出了汗。
凌飒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定的笑：“怕啥？咱是正经卖山货，又没偷没抢。记住，到了地方少说话，多听多看，跟着我来就行。”
张建军攥紧口袋，瓮声瓮气地补充：“桂芬，妈说的对，咱跟着妈，肯定没事。”他虽也紧张，但经过这大半年的历练，对凌飒早已深信不疑。自凌飒穿来后，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不仅顿顿能吃饱，还攒下了不少闲钱，这都是凌飒带着他们挣的。
三人顺着土路往县城方向走，凌飒一边走，一边给两人传授黑市交易的门道：“到了黑市，别先急着喊价，先看看别人怎么交易，摸清行情。咱的山菌是干货，熏兔也处理得干净，比别人的货好，价不能低，但也不能太黑，得给买家留余地。”
“那要是有人压价太狠咋办？”李桂芬追问。
“压价狠就不卖，咱的货不愁没人要。”凌飒语气笃定，“但也别硬刚，黑市鱼龙混杂，啥人都有，少惹麻烦。真遇到不讲理的，就往人多的地方去，他们不敢太放肆。”
她顿了顿，又特意叮嘱：“还有，不管谁问，都别说咱是红旗大队的，就说家在附近山里。也别透露货的来源，有人刨根问底，就说自己采的、猎的，多一句都别讲。”
张建军和李桂芬连忙点头，把凌飒的话记在心里。他们知道，凌飒这是把压箱底的经验都教给他们了，毕竟以后凌飒要忙着造房车，黑市的生意大概率要靠他们俩多分担。
走到县城边缘时，天已经擦黑了。凌飒带着两人绕到城西一处偏僻的巷子口，巷子两旁是低矮的土坯房，墙根下堆着不少杂物，偶尔有几个人影在阴影里晃动，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过往行人。
“到了，这就是黑市的入口。”凌飒停下脚步，示意两人把口袋往身后挪了挪，“把帽子往下压一压，跟着我走，别东张西望。”
巷子深处比外面热闹不少，两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子，有卖粮食的、卖布料的、卖手工制品的，还有和他们一样卖山货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混合着煤油灯昏黄的光，透着一股隐秘而旺盛的烟火气。
凌飒没有急着找地方摆摊，而是带着两人慢慢逛起来。她目光锐利，看似随意地扫过各个摊子，实则在快速收集信息：哪家的山货质量好，卖什么价；买家更青睐哪种货；哪些人是常客，哪些人像是“托儿”或者不讲理的地痞。
张建军和李桂芬也学着凌飒的样子，悄悄观察着。看到有人因为价格谈不拢吵起来，甚至推搡起来，两人都下意识地往凌飒身边靠了靠。
“别怕，这种情况少见，大多是虚张声势。”凌飒低声安抚，“咱找个靠边的地方摆摊，避开人多眼杂的地方。”
三人在巷子中段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停下，张建军把口袋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色泽鲜亮的山菌和油光锃亮的熏野兔。山菌的清香和熏肉的咸香混在一起，很快吸引了旁边几个人的注意。
第一个凑过来的是个中年妇女，穿着打补丁的蓝布衫，眼神精明地在山货上扫来扫去：“这山菌多少钱一斤？野兔怎么卖？”
李桂芬刚想开口，被凌飒用眼神制止了。凌飒微微一笑，反问：“大姐，你是自己吃还是拿去卖啊？自己吃的话，我给你算便宜点，都是好东西，没掺杂质。”
中年妇女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自己吃，家里孩子馋了，想给孩子补补。”
“那山菌一块二一斤，野兔二十块一只。”凌飒报出价，“你要是诚心要，山菌给你算一块一，野兔十九块，这都是最低价了，你随便问问，别家都没这价。”
中年妇女皱了皱眉，开始压价：“太贵了！山菌外面集上才一块钱一斤，野兔十八块也能买到，你这价太高了。”
“大姐，集上的山菌能跟我的比吗？”凌飒拿起一把山菌，“你看看这成色，都是选出来的精品，没碎渣没泥土，泡发率高得很。野兔也是正经山里猎的，肉质紧实，没喂过饲料，你买回去绝对划算。”
她顿了顿，又说：“我这货就这些，卖完就走。你要是觉得贵，再逛逛也行，对比对比就知道了。”
中年妇女犹豫了一下，拿起山菌闻了闻，又摸了摸野兔的肉质，确实比别家的好。她咬了咬牙：“行，山菌给我来两斤，野兔我要一只，你给我算便宜点，以后我还来买。”
“成！”凌飒爽快答应，“两斤山菌两块二，野兔十九块，一共二十一整块，我再给你多抓一把山菌，凑个整数，你看咋样？”
中年妇女见凌飒如此痛快，还额外多给了一把山菌，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连忙掏出钱递过来。李桂芬接过钱，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脸上难掩兴奋。这是她第一次独立参与交易，没想到这么顺利。
送走中年妇女，又陆续来了几个买家。凌飒根据不同的人，灵活调整着话术和价格：遇到实在的老乡，就少赚点，给个实在价；遇到精明的商贩，就强调货的质量，寸步不让；遇到犹豫不定的，就适当让点利，促成交易。
张建军和李桂芬在一旁看着，慢慢也摸到了门道。有个老头来买山菌，李桂芬学着凌飒的样子，主动介绍：“大爷，咱这山菌都是晒干的，保存时间长，泡发了炖鸡、炖排骨都好吃，营养着呢。您要是要得多，我给您算便宜点。”
老头被她说得动了心，本来只想买一斤，最后买了三斤。张建军则负责称重、打包，动作越来越熟练，脸上的紧张也渐渐褪去。
就在这时，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晃了过来，为首的是个留着寸头的汉子，三角眼，嘴角叼着一根烟，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的摊子。
“哟，这山货不错啊，哪儿来的？”寸头汉子吐掉烟蒂，一脚踩在旁边的石头上，语气嚣张。
张建军下意识地挡在李桂芬身前，沉声道：“山里采的，猎的，正经货。”
“正经货？”寸头汉子嗤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抓口袋里的熏野兔，“我看看是不是正经货。”
凌飒眼神一冷，抬手拦住了他的手：“朋友，想买就问价，不买别动手动脚的。”
寸头汉子被拦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怎么着？不给我看？在这黑市上，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人也围了上来，虎视眈眈地看着凌飒三人。
周围的摊贩和买家见状，都纷纷避开，生怕惹祸上身。李桂芬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抓住张建军的胳膊。张建军也有些慌了，但还是硬着头皮挡在前面。
凌飒却依旧镇定，她打量着寸头汉子，从他的穿着和言行举止判断，应该是这黑市上的小混混，靠着欺负小摊贩敲诈点钱过日子。这种人，不能硬刚，但也不能示弱。
“朋友，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凌飒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这货都是明码标价，你要是想买，我给你算个实在价。要是不想买，就请便，别耽误我做生意。”
“实在价？”寸头汉子眯了眯眼，“行啊，把这些货都给我，我给你一半的钱，怎么样？”
“不可能。”凌飒想也不想地拒绝，“我的货值这个价，少一分都不卖。你要是想找茬，我奉陪到底，但我劝你想清楚，这黑市上不止你一个人说了算。”
她故意提高了音量，目光扫过不远处一个靠着墙根抽烟的中年男人。那男人穿着黑色短褂，眼神锐利，看似在抽烟，实则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凌飒刚才逛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从他的气质和周围人的反应来看，应该是这黑市的管理者，或者是有点威望的人。
寸头汉子也察觉到了凌飒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中年男人，脸色微微一变。他虽然嚣张，但也不敢在黑市管理者的眼皮底下太过放肆。
“你等着！”寸头汉子撂下一句狠话，狠狠瞪了凌飒一眼，带着手下悻悻地离开了。
看着他们走远，李桂芬才松了口气，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妈，吓死我了，刚才我还以为他们要动手呢。”
“没事了，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凌飒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别慌，越慌他们越得寸进尺。”
张建军也松了口气，对凌飒更加佩服：“妈，你真厉害，刚才我都快吓傻了。”
凌飒笑了笑，没多说什么。这点场面，对她这个顶尖特工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之所以没直接动手，是不想惹太多麻烦，毕竟他们还要来黑市做生意，没必要把事情闹大。
经过这么一闹，剩下的货也没心思再卖了。凌飒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晚了，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次黑市之行，他们不仅卖了不少钱，张建军和李桂芬也得到了历练，算是收获满满。
往回走的路上，李桂芬还在回味刚才的交易，兴奋地说：“妈，刚才我自己也卖出去三斤山菌呢，感觉也没那么难。”
“这就对了，凡事都有第一次。”凌飒鼓励道，“以后黑市的生意，你们俩要多学着打理，我以后还有别的事要忙。”
张建军点点头：“妈，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学，以后不让你操心。”
三人说说笑笑地往回走，走到县城边缘的一片树林时，凌飒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神警惕地看向树林深处。刚才在黑市上，她就觉得那个寸头汉子走得太痛快了，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人，没想到他们竟然跟了上来。
“建军，桂芬，你们先走，往大队方向跑，别回头。”凌飒压低声音，语气严肃起来。
“妈，那你怎么办？”张建军和李桂芬异口同声地问。
“我没事，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凌飒推了他们一把，“快，别耽误时间，记住，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回头。”
张建军和李桂芬知道事态紧急，也不敢犹豫，对视一眼后，拔腿就往大队方向跑。他们虽然担心凌飒，但也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拖后腿，只能相信凌飒能平安回来。
看着他们跑远，凌飒转身走进了树林。树林里光线昏暗，树木茂密，正是埋伏的好地方。她凭借着特工的敏锐直觉，很快就察觉到了隐藏在暗处的气息。
“出来吧，跟着我这么久，不累吗？”凌飒站在一棵大树下，语气平静地说道。
话音刚落，树林里就走出了几个人影，正是刚才在黑市上遇到的寸头汉子和他的手下。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陌生男人，眼神阴鸷地看着凌飒，手里还拿着一根铁棍。
“没想到你还挺警觉。”寸头汉子冷笑一声，“刚才在黑市上给你面子，你还真以为我怕你了？今天不把你手里的钱和货都交出来，就别想走。”
凌飒打量着那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眉头微微皱起。这个男人的气质和寸头汉子他们完全不同，身上带着一股狠劲，不像是普通的小混混。而且他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
“你们想要钱和货，可以试试。”凌飒做好了战斗准备，体内的特工本能被激发出来。她并不怕这几个人，只是觉得那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有些奇怪，让她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
寸头汉子使了个眼色，几个手下立刻冲了上来。凌飒身形灵活地避开，抬手就放倒了一个。但就在这时，那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突然动了，手里的铁棍带着风声，朝着凌飒的后背砸了过来。
凌飒反应迅速，侧身避开，铁棍重重地砸在了旁边的树干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她回头看向那个男人，发现对方的动作招式竟然带着一丝军人的影子。
“你到底是谁？”凌飒冷声问道。
那个男人没有回答，只是阴笑着，再次朝着凌飒攻了过来。凌飒一边躲闪，一边和他周旋，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这个男人的身手不简单，而且他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熟悉。
难道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空间金手指来的？凌飒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心中警铃大作。她知道，这次的麻烦，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