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玉米糊糊还冒着热气,凌飒把最后一口粥扒进嘴里,放下粗瓷碗,指节在桌沿轻轻敲了敲:“建军,桂芬,你们俩留一下。”
张建军正埋头啃着窝头,闻言动作一顿,李桂芬也停下了收拾碗筷的手,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紧张。自打跟着娘搞黑市交易、偷偷造房车,这样的“单独谈话”往往意味着有重要事要交代,每次都能学到真东西,但也总免不了心里打鼓——娘的要求向来严格,半点含糊不得。
张老实扒拉着碗里的饭,瞥了眼三个儿子的房门,压低声音问:“秀兰,这都黑天了,有啥要紧事不能明天说?别让老大媳妇听见,又嚼舌根。”
“就是要趁黑天说,这事得藏严实了。”凌飒拿起炕边的布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匣子,放在桌上推到李桂芬面前,“桂芬,打开看看。”
李桂芬小心翼翼地掀开木匣盖子,里面铺着一层油纸,油纸下面是一沓裁得整整齐齐的麻纸,还有半截铅笔头,以及几个用线串起来的小竹牌,竹牌上用烧红的铁丝烫了模糊的印记。她拿起一张麻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大多是“山货 5斤”“手帕 2块”之类的,还有几个画的圈和横杠,显然是原主之前用来记工分的笨办法。
“娘,这是……”李桂芬疑惑地抬头。
“账本。”凌飒言简意赅,拿起铅笔头在麻纸上划了一道清晰的横线,“咱们现在攒的钱越来越多,山货、绣品、改造农具的报酬,一笔笔都得记清楚。之前是我随手记着,现在要教你正经记账,以后家里的钱财物资,都归你管。”
李桂芬吓得手一抖,麻纸差点掉在地上:“娘,我、我不行啊!我就认识几个字,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哪会记账?万一记混了,把钱弄丢了可咋整?”
“没人天生就会,学呗。”凌飒拿起一个竹牌,上面烫着“山货”二字,“你看这竹牌,我分了五种,分别对应山货、绣品、农具改造、零星收入和支出。每次交易完,你就把对应的竹牌找出来,在麻纸上写下日期、数量、收入多少,支出也是一样,买木料、铁皮、针线这些,都得记明白。”
张建军挠了挠头:“娘,记账有啥用啊?咱们自己心里有数不就行了?再说桂芬一个妇道人家,天天跟这些数字打交道,是不是太……”
“太啥?”凌飒挑眉看他,“妇人怎么了?你娘我也是妇人,照样能让全家吃饱饭、能造房车。记账不是小事,是咱们的底气。”
她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咱们现在做的买卖,明面上不能说,钱和物资要是没个数,万一被人诬陷偷拿、或者自己不小心弄混了,到时候有嘴说不清。而且往后咱们要走南闯北,房车旅行路上处处要用钱,账本就是咱们的定心丸,赚了多少、花了多少、还剩多少,一看就明白,心里不慌。”
张老实也反应过来,放下碗附和:“秀兰说得对,记账好。以前队里会计记账,一笔一笔都清清爽爽,咱们自家过日子,更得明明白白。桂芬,你就跟着你娘学,仔细点就行。”
凌飒从空间里悄悄调出“简易记账法”的虚拟面板,这是她之前完成“培养助手”任务后兑换的技能,能把复杂的账目简化成适合普通人学习的格式,还附带了记忆强化效果,教一遍就能记住关键要点。她拿起铅笔,在麻纸上写下“1974年9月15日,山货(野兔2只),收入20元,经手人:李桂芬”,字迹工整清晰,和原主的歪歪扭扭截然不同。
“你看,就这么记。”凌飒握着李桂芬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野”字,“日期要写清楚,收入支出分明白,经手人也要写上,万一有啥疑问,能说清是谁办的。”
李桂芬的手有些僵硬,铅笔在纸上划出断断续续的痕迹,但眼神却越来越专注。她知道娘信任她,才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这不仅是管钱,更是把全家的后路托付给她。以前在这个家里,她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事被婆婆骂、被大嫂挤兑,可自从娘“变了”之后,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重视,被当成了能扛事的人。
“娘,这个‘元’字我总写不好。”李桂芬皱着眉,看着纸上写得歪歪扭扭的字,有些沮丧。
“别急,多练几遍就会了。”凌飒松开手,从布包里又掏出一个小本子,这是她用空间里的纸裁成的,比麻纸更厚实耐用,“这个给你,平时没事就练字,先从数字和常用字练起。以后每次交易完,当天就把账记好,不能拖,一拖就容易忘。”
她又拿起那串竹牌,逐一解释:“这个是‘支出’牌,咱们买木料花了5块钱,就记上‘木料,5元,支出’,再把竹牌放在账本旁边,提醒自己这笔钱花在哪了。竹牌上的印记是我做的暗号,除了咱们三个,谁也看不懂,就算账本被人拿去,也不知道啥意思。”
张建军看着娘细致地教导桂芬,心里既佩服又惭愧。他以前总觉得女人家只能在家做饭带孩子,可娘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女人照样能顶半边天,桂芬也不是笨人,只要好好教,肯定能把账记好。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更用心学手艺,不能让娘和媳妇比下去。
教完记账的基本方法,凌飒又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几十块钱和一些布票、粮票,放在李桂芬手里:“这是咱们现在所有的现金和票据,你现在就把它们记到账本上,作为初始账目。以后不管是收入还是支出,都要经过你手,记账、管钱、管物资,全由你负责。”
李桂芬捧着沉甸甸的布包,手指都在微微颤抖。这是她第一次掌管这么多钱和票证,感觉肩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记,一笔都不会错,绝不让你失望。”
“我信你。”凌飒点点头,眼神里满是信任,“但有一条规矩,必须记住:账本和钱票,要分开藏。账本藏在你枕头底下的暗格里,钱票放在床板下面的木盒里,除了你和我,谁也不能告诉,包括建军也不行。”
张建军愣了一下:“娘,我还信不过吗?”
“不是信不过,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凌飒语气严肃,“咱们现在做的事,风险不小,多一层防备,就多一分安全。建军你负责手艺和力气活,桂芬负责管账和采购,各司其职,互相监督,才能不出岔子。”
张老实连忙点头:“对,秀兰说得对,小心点好。建军,你可不能怪你娘,她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张建军挠挠头,憨厚地笑了:“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我不怪你。以后我就专心学手艺、干活,记账的事就交给桂芬,我绝不插手。”
李桂芬已经拿起铅笔,开始认真地记录初始账目。她一笔一划地写着,虽然字迹还有些稚嫩,但每一个数字、每一个字都写得格外认真。昏黄的煤油灯映在她脸上,眼神专注而坚定,完全没了以前的怯懦和自卑。
凌飒看着她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她知道,培养一个可靠的助手不容易,尤其是在这个年代,女人能顶事的机会不多,李桂芬本性善良、踏实肯干,只要好好教,一定能成为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以后房车旅行,管账、采购、打理生活这些事,都能交给她,自己也能省心不少。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压低的说话声,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隐约分辨出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凌飒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作为顶尖特工,她的听觉比常人敏锐得多,能清晰地捕捉到脚步声的距离和方向——声音是从后院方向传来的,而且正朝着他们偷偷搭建房车的隐蔽区域靠近。
张建军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压低声音问:“娘,是不是有人?”
凌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同时指了指窗外。张老实吓得脸色都白了,紧张地看着凌飒,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桂芬也停下了记账的手,眼神里满是惊慌,手里的铅笔都差点掉在地上。她知道后院藏着什么,要是被人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凌飒缓缓站起身,脚步轻得像猫一样,走到窗边,撩起窗帘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夜色浓稠,月光被云层遮住,只能隐约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正蹲在后院的木板围栏外,似乎在偷偷观察里面的动静。
其中一个身影的轮廓,看起来有些眼熟,像是大队里的二流子王二赖,而另一个身影,身段纤细,像是个女人,看穿着打扮,竟然有几分像……大儿媳刘翠花?
凌飒的眼神一沉,心里暗骂一声。她没想到,刘翠花竟然还不死心,竟然勾结外人来偷看后院的动静。看来之前的惩罚还不够,这女人是铁了心要找她的麻烦,想抓住她的把柄去大队邀功请赏。
她回头看了看张建军和李桂芬,用口型示意:“别出声,我去看看。”
张建军想跟着一起去,被凌飒用眼色制止了。她拿起炕边的一根木棍,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防身武器,上面被她磨得有些尖锐。
轻轻推开房门,凌飒像一道黑影一样窜了出去,脚步轻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沿着墙根,快速绕到后院的侧面,躲在一棵老槐树下,仔细观察着那两个身影的动静。
只见王二赖蹲在围栏外,正踮着脚尖往里面看,嘴里还小声嘀咕着:“翠花,你确定你婆婆在后院搞猫腻?我咋啥也没看见?就一个破窝棚,有啥好看的?”
刘翠花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嫉妒和不甘:“我肯定!这老虔婆最近赚了不少外快,还偷偷买木料、铁皮,肯定是在搞啥见不得人的买卖。你帮我看仔细点,要是能抓住她私搭违建、搞资本主义的证据,咱们就能去公社举报,到时候不仅能得工分,还能分她的钱和粮!”
王二赖眼睛一亮,搓了搓手:“真的?那要是举报成了,你可得分我一半好处。”
“放心,少不了你的!”刘翠花说着,又往围栏边凑了凑,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凌飒躲在树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两个人,一个贪财,一个记恨,倒是凑到一块儿了。想举报她?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她正准备上前,给这两个不长眼的家伙一个教训,突然看到王二赖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借着微弱的月光,凌飒看清了那是一把小巧的铁锯。
“你拿锯子干啥?”刘翠花疑惑地问。
“笨!”王二赖瞪了她一眼,“这围栏是木板钉的,我锯开一道缝,就能钻进去看看里面到底藏着啥。到时候拿到证据,看你婆婆还怎么嚣张!”
刘翠花眼睛一亮:“还是你聪明!快,小声点,别被人发现了。”
王二赖点点头,拿起铁锯,就朝着木板围栏锯了下去。虽然他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但锯木头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晚里,还是显得格外清晰。
凌飒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这王二赖竟然想锯开围栏钻进去,一旦让他看到房车的雏形,后果不堪设想。她必须立刻阻止他们,而且还要做得干净利落,不能留下任何痕迹,更不能让他们把看到的东西传出去。
她握紧了手里的木棍,身体微微前倾,做好了随时冲出去的准备。但就在这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
如果只是简单地把他们赶跑,他们肯定还会再来,而且会更加谨慎。不如……将计就计,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打后院的主意。
凌飒的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个计划,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她悄悄后退了几步,绕到后院的另一侧,那里有一个她早就准备好的“陷阱”——那是一个用来捕捉野兽的土坑,里面铺了些树枝和干草,上面盖着一块破旧的木板,只要有人踩上去,就会掉进去。
她轻轻挪开木板,然后又回到老槐树下,静静地等待着。
王二赖已经锯开了一道足够一人钻进去的缝隙,他得意地看了刘翠花一眼,压低声音说:“好了,我进去看看,你在外面放风,有动静就赶紧叫我。”
刘翠花点点头,紧张地四处张望着。
王二赖弯腰,正准备从缝隙里钻进去,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掉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土坑里。
“哎哟!”一声痛呼从土坑里传来,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刘翠花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压低声音喊:“王二赖,你咋了?没事吧?”
土坑里没有回音,只有一阵摸索的声音。
凌飒站在树后,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她知道,土坑里的树枝虽然不尖,但足够让王二赖摔得够呛,一时半会儿爬不出来。
但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手电筒的光束在晃动,隐约还能听到大队巡逻队的说话声:“刚才好像听到这边有动静,过去看看!”
刘翠花吓得脸都白了,转身就想跑。
凌飒眼神一凛,心想来得正好。她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朝着刘翠花的方向扔了过去,正好砸在她的腿上。
刘翠花“哎哟”一声,摔倒在地,手电筒的光束立刻照了过来,照亮了她的身影。
“谁在那儿?”巡逻队的人厉声喝道,快步朝着这边走来。
刘翠花吓得浑身发抖,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凌飒则悄悄退回了屋里,关上房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张建军和李桂芬早就吓得脸色发白,看到凌飒回来,连忙小声问:“娘,外面咋了?巡逻队来了!”
凌飒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淡定地说:“没事,来了正好,帮咱们解决两个不长眼的东西。”
她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看着巡逻队的人把摔倒在地的刘翠花和从土坑里爬出来的王二赖抓了起来,心里暗暗得意。
但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王二赖被拉出土坑的时候,手里似乎攥着一样东西——那是一块从房车上掉下来的、带着油漆的木屑。
凌飒的眼神瞬间一沉。
这块木屑,是她白天给房车框架刷伪装漆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她本来想明天再清理,没想到竟然被王二赖捡去了。
巡逻队的人会不会从这块木屑上看出什么?王二赖和刘翠花会不会把看到的、猜到的东西说出去?大队里的人会不会因此怀疑后院的“窝棚”有问题?
一连串的疑问在凌飒的脑子里闪过,让她的心情瞬间凝重起来。
她知道,这件事恐怕不会就这么轻易结束。一场新的危机,似乎正在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