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馨儿裸露的肩颈、四肢处处可见森森白骨。皮肉外翻的伤口触目惊心,半边脸因重击而肿胀变形,一只充血的眼球骇人地凸出,另一只已凝固成暗红色。
馨...馨儿?这…他…阴六语无伦次地目睹朱馨的惨状,更令人发指的是,他的馨儿四肢关节都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被生生折断。地上散落的脚趾骨混着血唾,与朱馨左脚缺失的三根趾骨相互印证——那是被野兽般撕咬的痕迹。
而右手中指的缺失,让阴六突然想起慧净离去时咀嚼的狰狞模样,顿时浑身发冷。当视线移到馨儿的小腹时,这个曾经的悍匪竟失声尖叫——一截断裂的马鞭正斜插在血肉之中!
而当他发现另一截的去向时…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般发不出声……
朱……馨...馨儿...阴六的声音颤抖得不成调。垂死的女子挣扎着想说什么,却被口中的异物堵住了最后的话语。透过血雾朦胧的视线,她恍惚看见一线微光——那不是生命的光亮,而是复仇的火种在黑暗中幽幽燃起。
阴六颤抖着呼唤着,却发现口中之物才是她此生最大的羞辱……他瞥见朱馨那只凝血的眼睛里——那是复仇的曙光在闪烁。
血色模糊了视线,透过暗红的血痂与模糊的视野,她在那道摇晃着呼唤她名字的身影上,看到了最后的一丝光亮。希望如星火乍现,所有积压的不甘与怨恨终于寻得了宣泄之口。
她蠕动着裂开的嘴唇,却只尝到满口铁锈味——喉间滚动着十几颗被生生咽下的断齿,连吞咽唾液时都能听见卡在喉管的两颗虎牙正随着吞咽在喉头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最后艰难地挣扎着想要开口,却只能发出含混的呜咽。
当唯一还能视物的左眼艰难睁开之际,破碎的喉管终于挤出了痛苦的嘶鸣:六...这里!阴六猛地紧紧攥住了她那扭曲变形的手掌,那些断裂的骨茬刺破皮肤,却再不能引起她丝毫的痛觉——此刻她心头的剧痛早已盖过所有身体上的伤痛。
她蠕动着血肉模糊的唇齿,从气管里挤出几个断续的模糊气音:抱...楼...摄魄...佘勒……!
断裂的双手无法再用力,然而她双腕却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力量,那柄象征着身份的摄魄刃被残肢顶出两寸寒光。随着这声声含恨的呜咽,朱馨最后嘶吼出一声凄厉的佘勒——那是她拼命逃离的丈夫,这位曾经名震江湖的摄魄堂主夫人,将凝固着滔天恨意的目光永远钉在了魔殿那尊镀金佛像上——那尊正结着慈悲手印,却回荡着淫靡笙歌的活佛金身。
阴六颤抖着掀开她破碎的前襟,露出插在心口那柄致命的半截摄魄刃。他试图合上她不肯闭合的双眼,却徒劳无功。当他第三次尝试伸手去拭其双目之际,突然传来远处万花阁传来的癫狂笑闹声。
侧耳倾听之下,猛然惊觉其间正夹杂着如同刚刚朱馨生前被折磨之时,所发出的阵阵凄厉的嚎叫声,那尊结着说法印的活佛雕像在血色中显得格外的讽刺。
黑斗篷如夜枭展翅般迅速裹住朱馨之尸身,这个沉默的汉子骤然一跃而起,朝着东南方六道岗疾驰而去。
他突然读懂了那些破碎的音节,明白了她临终时那个莫名其妙的楼字——是被马鞭捅穿的喉咙发不出完整的报仇,但最后佘勒二字却清晰得刺耳。多么讽刺的遗愿啊,这个拼死逃出魔掌,甚至可以说用生命逃离丈夫的女人,最后的遗言竟是让外人去找那个她曾最想逃离的人...为她报仇。
山风掠过斗篷,怀里冰冷的躯体正在诉说:有些仇恨,比死亡更锋利……
曾经的残忍、谎言、欺骗与背叛、以及过往的种种的是非对错与恩怨纠葛,都随着她的逝去终成云烟。阴六不在乎佘勒是否会出手相助,他只想对得起这份短暂的露水之缘,决定为这位萍水相逢的朱馨完成最后的心愿。
他轻抚着朱馨冰冷的尸身,在心中默念道:虽未能护你一世周全,但送你落叶归根、替你传信,这总该能做得到吧?
与此同时,慧净与明镜道人的厮杀仍在持续。两人修为相当,可以说这势均力敌的一对生死对头的战争从未停歇过。那明镜的身法诡谲却杀招不足,而魔气滔天的慧净虽魔功大涨却难破那太乙神术。
这场持续数百回合的恶斗,让整个泣血坡重现当年魔陀肆虐时的惨状。而那自封活佛的慧净在战斗间隙,仍不忘残害从中州掳来的无辜女子。
二人日复一日地在这血腥之地重复着无休止的缠斗。明镜道人每每受挫,便会有数人到数十人不等的手下无故失踪;而慧净这个不折不扣的淫僧发泄怒火的唯一方式,便是乐此不彼地去折磨那些被囚禁于万花阁及雨露阁那数以千计的女人。
千里之外的六道岗,阴六已突破重重关卡置身于山门前,这座森严的要塞远在五十里外便布下那重重哨卡,此刻他面对的正是最后一道山门守卫。只见数十高手如鬼魅般骤然现身,将他团团围住。冲在最前面的守卫厉声喝道:擅闯者死!不知这条规矩你可担得起?
阴六闻言却神色自若:叫你们堂主亲自来迎接也不为过。见来人气度不凡,另外一个首领模样的赤面汉子暗自思量:堂主威震四方,连那曾经不可一世的断魂教及断情谷都败在其手下,此人却如此镇定自若...于是厉声道:尔等可知此地是何地界?
阴六不慌不忙地掸了掸衣袖: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大呼小叫?误了大事,你万死难辞其咎!赤面汉子暗自心惊:自堂主重创那肥桦后,江湖上谁敢在摄魄堂地界如此之嚣张?他眼珠一转,试探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来我六道岗有何贵干?